宫里刚散了朝,周牧宸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
窗格外的吊枝金馥兰都覆了层白霜,冬雨滴滴答答的从翘檐上滑落下来,滴水成冰似的。曲斌站在窗台边,陪皇帝说了一会子话,耳朵都冻红了。正要告退呢,全敬安便尖细着嗓子回禀,沈佑棠沈大人求见陛下。
睿亲王远在允州,王府副典军却跑回了京里,这事实在有点蹊跷。曲斌脚步一顿,转回头看皇上。
周牧宸拢着眉,将手中折子随手一掷,凉凉的道:“传。”
语音极简。
曲斌微欠了欠身,问道:“微臣先回避则个?”
周牧宸觑笑:“回避了朕还要招你来再说一遍?”
曲斌后退一步,站到丹墀外,也陪着笑了笑。
沈佑棠双手捧着一只木匣子进来,看他一身狼狈,衣角上还有被雨水ji-a-hi的泥浆。显是都没回府换过衣裳,直奔了进宫来的。
事情并不复杂,背后却不简单。卫瑾鹏挂印的起因,陈旭送讯的经过,周牧白选择的结果。
沈佑棠口齿清晰,将事儿泾渭分明的罗列出来。周牧宸坐在高高的龙椅上,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到最后,拧成了一个死结。
伴君如伴虎,这句老话真是颠扑不破千古不移。沈佑棠把头压得深深的,大气都不敢喘。
周牧宸眸光晦暗,沉如深海,许久方抬了抬手。曲斌上前接过那只木匣子,摆在丹溪龙案上。
匣子的锁扣已经撬坏了,空荡荡的挂着,周牧宸启开木盖,半枚铜制虎符静默的躺在匣中,像失了爪牙一般。
他忽然动了气,捉起木匣子狠狠的掷了出去。沈佑棠听到风声在耳,不敢避让,反而挺直了背脊,木匣子飞过来,正砸在眼角上,划出一线血丝,脸侧立即肿了起来。
周牧宸沉声喝道:“滚出去。”
沈佑棠匍匐在地,行了君臣大礼,徐徐退出了御书房。
冬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天空中却没露出阳光,漫天沉云乌墨泼染,将宫廷殿宇压抑得又冷又浊。
周牧宸赤红着眼睛喘了口气。曲斌走到门边,低声说了几句,不一会全敬安捧来一盏六安茶,茶汤清澈,绿嫩明亮。
曲斌接过茶,奉到皇帝手边,并不深劝,只垂手侍立。
过了会,周牧宸缓缓的叹了一声,白雾茫茫散在眼前,与茶香勾芡着,便成了人间烟火。
“安亲王在西陲统理与荼族的互市贸易,卫瑾鹏必是知道的。同样是朝廷亲王,你说,卫瑾鹏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千里迢迢的让人将虎符送去给睿亲王?路上若有个闪失,二十万大军,岂不成了笑话。”
曲斌拢着双手抬起眼来,“一则文亲王年纪太轻,没经过战事,即便持了虎符,军中若出个事,恐也难服众的。睿亲王曾领过兵,这么多场战事,她身先士卒,玄翼军上上下下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周牧宸漠然相问:“二则呢?”
“二则……”
见他犹豫,周牧宸冷冷一哂,替他续道:“二则卫瑾鹏与周牧白曾同领赤翼军两年,他知道她的能力,也信得过她。”说着起身步下白玉石阶,走到木匣子旁,半枚金字虎符已跌在匣子外,他定定的看了一会,语音冰冷而寂寥:“他信得过睿亲王,却信不过朕。”
曲斌心下怔忪,他很想问,陛下,你又何曾信得过为你出生入死的卫将军。莫说卫将军,便是多次在乱军之中救你于危难的睿亲王,你也不曾全权相信吧。
推己及人,今r,i你能站在这御书房说,与我说这许多推心置腹的话,并不是因为我从小与你一同长大,而是因为我手中并无实权,高官厚禄,离我都还远。有一天若我也站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陛下,你可还能记得今日与你发小伴读的一席话。
曲斌收拾了心情,上前拾起虎符放回木匣之中,双手捧着,呈至齐眉。
周牧宸接到手里,声音已恢复了波澜不惊:“召两位丞相和兵部尚书来见朕。”
曲斌心知他是要与重臣商议派谁往西陲接替之事,拱手领命,并不即走,看皇帝还有何吩咐。
周牧宸展开手心,看着匣子里的金字虎符,淡淡道:“你说,睿亲王……”声音停顿了许久,直到曲斌都以为他不会说下去了,才又开了尊口:“可忠心?”
曲斌心中一凛,再三斟酌,方答道:“睿亲王殿下对我朝自然是忠心耿耿,否则她也不会在这时候做出这样的抉择。”
“对瑞朝忠心耿耿……”周牧宸背转过身,瞧着西壁下的山河织锦,声如叹息:“对朕呢?”
作者有话要说: 技术菌:小白和小王妃啥时候才能相见啊?
作者菌:不能相见了的。
技术菌(大惊):什么?小白要挂了吗?
作者菌:再相见时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
嘟嘟嘟嘟……技术菌挂了作者菌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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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往来无声
沈佑棠到王府拜会时沈纤荨正在绫香苑教周远政背书识字。两岁多一个粉嘟嘟的小孩儿, 摇头晃脑的跟着他娘亲念:“天地玄黄, 宇宙洪荒, 日月盈仄, 辰宿列张。”
书瑶打着帘子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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