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易清怔怔站在雪中,眼前似乎还停留着那短暂美丽的寒光。
他看了一眼雪中墓碑,下定了决心似的,头也不回地往山下走。
背后,新坟旧雪,无人立。
他走到村落中时,才看清周围地势,往子规山上的路,都被拦截在陡峭石壁外。
悬崖像一道巨大的门,将平原村落和山野横绝成两个世界。
他站在山的另一边,总觉得,短短几天,像经历了一场梦。
可他不得不为了这场梦去努力,他总要想明白,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村中的人并无多少和外界交流的经历,见了一个负刀而来的青年,有些惊惧地看过来。
苏易清把头低得很低些,顺着村中唯一的河道往外走,一直走到了湖前。
岸边杂草丛生,这处村落被湖隔出来,苏易清四处打量了一眼,也没瞧见有船。
一边提着锄头的老人哑着声音告诉他,撑船的人,三四天才来一次,要等上几天了。
苏易清就坐下来,风吹得他黑色长发飘飘荡荡,他支着下巴,看湖面波水粼粼。
他要往哪里去?
苏易清不知道。
眼前的路,还很长。
当苏易清站在江南萧萧风色中时,京城中又是另一番风景。
秦顾一头黑发飞扬在京畿大道上,马蹄下的烟尘都浮动着天下中心的繁华。
紫箭袖,黑貂裘;宝马银鞍,雕车香坠。
简单的马尾仅用金蝉铛束起,半掩额发下,剑眉微挑,笑意如灿。
腊月二十三,除夕将至。
秦顾策马而行,路边的贩浆人纷纷侧目,只来得及见一个富贵之极的背影。
他和沈从风用了三天的时间,从随州赶来,刚到了京城,就有内侍带来圣上口谕,将沈将军给招进宫去。
他刚好落个清闲,骑上马就往安仁坊奔去。
安仁坊中的秦家大宅,覆压数亩,红亭赤阑,金沙玉潭,素来以富贵盛大的景象而闻名。
此刻,整个宅邸中都挂上了锦纱灯笼,要为除夕做一场浩浩荡荡的准备。
门前跪坐着双石狮,黑色大门漆彩雕画,舞女在栏杆间穿梭如云。
马脖子上的银铃响了一路,在距离大门数十米远的时候,两侧窄门中仆从次第而出,有持瓶洒水的,有递巾牵马的。秦顾交了马,扬声笑道:“老三,磨磨蹭蹭,还躲在门后做什么。”
他话未说完,两步并作一步往家门中走,顺手把外袍褪下,随手丢给身边的仆人。
秦襄不留意被他拍到后脖子,痛得龇牙咧嘴,继而笑道:“嘿,倒是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锦明要嫁人了。”
秦顾挑了挑眉,过了会儿才想起来锦明是哪位叔伯的女儿,不算得很熟悉的姑娘,既然被他三弟这么珍重地当做好消息,怕是嫁了位不错的人家,对秦家来说,更是桩不错的交易。
在门下站了这么两句话的功夫,即刻有小厮低头快步行来,说老爷要见大公子。
秦顾拍了拍头,哎呀呀笑了一声,跟在后面往宅中走去。
穿过了几处洞门,秦顾一面走,一面打量新春将至的家宅。处处装饰得明艳堂皇,彩锦明灯,几乎迷住他的眼睛。
走到一处发旧的房门前,四周寂悄无人,小厮行了一礼即刻退下。
秦顾整了整衣服,脸色一正,伸手扣了三下门,再抬脚往门内走。
屋内陈设,旧而煊贵。帘后,露出男人微白鬓发来。
秦顾一怔,跪在软垫上,沉着眉眼,肃然道:“父亲。”
动作端郁沉穆,唯有微挑眉眼,窥得勃发英姿。和方才朗笑疾行一身富贵的秦顾,判若两人。
男人端起茶杯,青瓷漾着一湾水光。他看了看座下的儿子,悠悠道:“当初,沈从风让秦家襄助,斩除江南楚家,以此换回秦氏一族得归蒙山。”
秦顾微微颔首,双手扶于膝上,窗外的光在他身上,落了一层白霜似的。
“那自然不仅仅是他的意思,况且陛下圣谕,让你跟着沈从风,这笔交易,自然不能算错。”
只是风险未免有些大。
让秦家长子嫡孙跟在沈从风身边,一边奉帝王之令,斩杀江南楚家,为天下豪门作表;一面用以挟制秦家,不敢稍有异心。
天平两端,一边是秦家日日夜夜想要回归的蒙山,一边是沈从风与秦家,除灭江南楚家。
陛下往天平的一端,加上了秦顾的性命与自由。
当初秦家也曾想过,让秦顾取中原王家的女儿,往天平的另一端,加上另一个王家。
同为四姓,一个是京城困马,一个是中原飞云。马踏流云,终有一日,或可奔离京城,驰骋江湖。
座上的男人抿一口茶,漫不经心道:“你可还记得当初说了什么……”
秦顾慢慢抬头,忽地一笑。
他长得十分俊朗潇洒,平常一笑,略见跋扈。可如今跪坐在地,满身肃然,一笑沉渊。
秦顾顿了顿,沉声道:“父亲……我当时求的,不是机会,只是时间。”
他还记得,在父亲提出让自己娶王家女儿的时候,他轰然跪倒,伏地叩首,信誓旦旦道:“父亲,我三年之内,必定带秦家回归蒙山。唯有嫁娶一事,敢请自主。”
那时候的秦家家主,看多了生死离别的一双眼睛,也轻易看出了自己儿子的心思。
若是看中了寻常人家的女儿,不说三妻四妾,只要他乐意,养在家中看热闹也无妨;
让他一力承但家族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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