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事情已不用细说,昔日的繁华千里俱成焦土,人烟断绝,百年之后也未曾恢复当年胜景之一二。而在当年那次预警之后,岳庙已久无神迹现世。
李阐又怎能想到自己来岳庙的第一天,就遇见了神君真身。他生于内廷长于禁苑,二十年来皆在庙堂,对于鬼神之事自然无所畏惧,并且眼前的白衣神仙若真是西岳帝君,便与他李氏一族有诸多羁绊,因此他此刻心中不但没有丝毫害怕,反而隐隐升起些亲切感。只是他如今身不能动口不能言,未对自身处境有些许担心,还有心思想别的。
人神有别,即是神仙,又在自家地盘上,断没有被区区一场大雨淋到需要到人间躲雨的道理,但那神仙偏偏狼狈的紧,发髻散了,太初冠也歪在一边,他低头的时候水甚至滴在了李阐脸上。然而面色如霜的神君在问过那句话之后,却也并无要个答案的意思。
且不论这万寿阁上的卧房到底是给谁预备的,李阐此刻多少也有些鸠占鹊巢的自觉,但四肢僵硬的动不了,想退出去也爬不起来。只能奋力的转着眼珠子,然而神君s-hi漉漉的袖子在空中一挥,他就被扫到了床里,头在屏扇上重重磕了一下。
李阐痛呼一声,突然发现自己能说话了。
只是这一声刚冒出个音,又被掐灭在喉咙里,神君在他背后不耐烦的抱怨了一句,“甚吵。”
烛火忽熄,李阐仍被施住定身咒面朝床里僵住动弹不得,鼻尖紧紧挨着那扇描金屏风。他身后已经悄无声息,然而后脊背处源源不断的寒意让李阐确认神君仍在,虽冷他却也无可奈何。那一夜他几未合眼,身上越来越冷,最后如坠冰窟。
但第二日他被文珍推醒时,才发现自己居然好好睡在床上,一切如常,连被角都掖的整整齐齐。昨夜的一切真真犹如一场梦境,他动了动胳膊,欲起身时才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黑又栽倒回去。
颖王殿下不过在岳庙住了一晚,便高热不退昏迷不醒,林刺史昨日半夜才回府,今日一大早接到消息便又马不停蹄的赶来,连累带吓简直活生生老了十岁,心中自是悔恨难当,甫一到地方便先发落了一通,上下仆役连带华y-in县令一个都没跑,直到文珍送了大夫出来才算告一段落。
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此大夫是县令老爷为救急从地方上找来的,自然不会说官面上的那一套,面色倒是轻松,只说无事。
林刺史哪里肯信这‘无事’二字,连声追问那病从何起又为何人事不省,大夫答不过是染了风寒,喝几服药将养些时日自然无事了,现在殿下手心脚心皆有汗意,不出两个时辰人自然会醒。
一旁的华y-in县令与林刺史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林刺史缓缓摇了摇头。他明白华y-in县令的意思,但在这种场合,这话又实在讲不得。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普天之下名山大川何其多也,但以岳封帝君的,只有五位。西岳神白帝,上应井鬼之j-i,ng,下镇秦之分野,主管世界珍宝五金之属,陶铸坑冶,兼羽毛飞禽。享人间万代香火供奉。
别的岳神庙刘刺史不清楚,他掌管华州道这么多年,对这岳庙的传说却多有耳闻,民间盛传此庙始建于汉,从选址之时就是受了神谕,更有传闻说连起大殿的木梁都是白帝亲赐,木料两端皆刻有岳字。更不要说开元天宝年间发生的那些事,颖王殿下`身份尊贵,际遇自是不同,此病又来的蹊跷,说不定真的是冲撞了岳神。
事已至此,唯有一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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