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灏灵殿里烟火缭绕开始祭拜大礼的时候,万寿阁上的颖王殿下,悠悠转醒。
第二卷
遇仙
3)
文珍的手在李阐的眼前晃了晃,却见他目光发直盯着窗下,片刻后才回神,一开口便让他先出去。
文珍只当他是不愿喝药,不但没走,反而直接把药碗凑在他嘴边,看着颖王别扭的脸色絮絮叨叨,昨日派回府里取东西的人还未回来,现在看来这屋里陈设铺盖都得换,上次尹道长来长安配的那些七玄丹也用完了,还得差人去楼观一次……临出门就说不带人不行,现在殿下又在病中,要不要从这里临时选两个人先伺候着,昨天那个青衣小吏看着还算机灵……
李阐的脸色变了几变,但文珍一开口似乎就没有停的意思,而对面窗下,白袍帝君以手支颐,已经坐在那饶有兴致的看了他许久了。
李阐被盯的发毛,又见文珍似乎还有接着说的意思,赶紧将那碗黑乎乎的药夺过来一口气喝了,把碗塞回文珍怀里,指着门口说:“你出去候着,我乏了。”
文珍说:“那你睡吧,我在这看着你。”说完放下碗伸手要扶他躺下,李阐头还晕着身上提不起劲,硬是被文珍塞回被子里,给他细细掖好了被角,手又伸过来过来试他额头的温度。
李阐只能闭眼假寐,文珍在床边守了一会,见人似乎又要睡过去,才轻手轻脚的拿着药碗朝门口走,出门的时候却莫名被门槛绊了一跤,碗摔脱了手,啪的一声碎成八瓣。
文珍从地上爬起来,百思不得其解的盯着门槛看了半天,才收拾了地上的碎瓷下楼去了。
李阐躺在床里,并看不到门口都发生了什么,但猜也能猜出几分,加之被他盯住许久,多少有些恼了,在文珍走后猛的一掀被子坐了起来,指着神仙还未说话,头先晕了几分,然而神君似是打定主意要逗逗他,开口道:“怎么又不睡了?”
他的声音此刻听起来倒是没有昨夜那般不近人情,反而带了些戏谑,李阐反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思来想去,最先问出口的还是那个问题:“你是谁?”
神君盯着他反问道,“我是谁?这是我的仙山,我的人间府邸,你如今睡在我的床上,反过来倒要问我是谁?小蝉啊……”他笑了起来,轻声道“你年纪尚轻,忘性倒是不小。”
李阐在听见他口中的那声小蝉后已经愣住了,这是他的r-u名,在宫中只有至亲的几个人知道,这神仙又是从何得知?李阐面色凝重起来,某些曾经在大明宫中的久远过往仿佛被这声小蝉所唤醒,让他一时间有些恍惚。
“你原名李炎,七岁那年大病一场,正好病在你父亲登基的当口,太医院素手无策,是楼观台的道士救了你一命,改了现在这个名字,你可知这名字究竟何意?”神仙的嘴角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李阐眼睁睁看着一只金色的小虫从桌面上凭空冒出来,攀上了案几上的茶壶,金色的甲壳逐渐变黑,小虫似是僵死一般的渐渐不动了。
李阐屏声静气的盯着那幻化出的蝉,只见那黑色背甲裂开了一道缝隙,一只绿色的虫子从里面奋力爬了出来,停留片刻,嗡的一声振翅而起。
李阐的目光紧跟着那蝉,在屋里绕了一圈之后,蝉从窗户里飞了出去,窗外灏灵殿前青烟扶摇直上,那一场法会已经到了尾声。李阐回神来,才发现白衣神君不知何时已经不见踪影。
李阐倒回床上,思绪不可避免的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是记忆中最冷的一个冬天,伴随着这段记忆的,是漫天的白雪与比雪还要厚的,几乎把天地间都罩住的层层白幔。
他生于东宫,与他李家的其他兄弟相比,唯一的区别不过是住在更大更豪华的牢笼里,年少时的他并没有对自身境遇有过过多的探究,七岁那年的一个冬夜,元宵节的新灯笼还没有撤下去的时候,从内廷突然传来了一个消息。
年幼的他并不知道那个消息背后的意味,他只记得那一夜他没有睡,被换上孝服和兄弟们一起带入了大明宫,懵懂无知的经历了一场改朝换代的过程。那夜之后他便突发急症,此后的记忆也变得模糊起来。
直到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在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他的病不知起因却又来势汹汹,各种药水一般的灌下去又通通被他吐了出来,眼看人就要没救了,他母亲韦氏去紫宸殿求来了刚刚即位的穆宗皇帝,希望他能来看儿子最后一面。
李阐似是烧的糊涂了,嘴里说着些谁也听不懂的颠三倒四的词句,却让刚刚进殿的穆宗大惊失色,他面色苍白的拒绝再进寝殿一步,任由韦氏哭倒在他脚下,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固,不知道过了多久,在韦氏的痛哭声中有些动容的穆宗做了一个决定。
他命令金吾卫立刻将病中的李阐送往楼观台,交由尹真人。
从此之后他再也没见过他的父皇。被扔给尹真人的李阐不但没有死在楼观台,反而日渐大好,半个月后,李阐在回京的路上接到旨意,父亲封年仅七岁的他为颖王,即刻搬入十六王宅,非召不得入宫。
从此以后世上再无李炎,留下的只是颖王李阐。
心思回转,李阐的目光落在半空中莫名消失又莫名出现的白衣神君身上,后者手中捧着块胡饼,正掰碎了往口中放,难保不是刚才从殿内供桌上拿来的。他翻身下地,顾不得穿鞋,规规矩矩的朝空中行了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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