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舍?
自那日起,便绝了这份玷污,却不想再见时已成了伤人的利刃,还未来得及追忆就已让剧痛的掌心告诉他——过去,再也回不来了。
伏在案上,身子因疼痛无法直起。抬起被琴弦割伤的手,眼前条条红印还带着血丝,曾经与如今就宛如这琴给他带来的不同,谁能明白因如此剧变而无法承受的心?
手指摸过每一根曾经熟悉的琴弦,原来再触碰时依然会有不舍和疼惜,原来自己还未忘记触摸他的感觉,即使已变得生涩而伤感。
“不开始吗?枫白。”韩尤安坐在他的身边,好整以暇地催促,“大家可都等着你呐,就和那次一样。”
眼中透着回忆,美好,空洞,继而又恐惧无边。
那一次……
正是那让他永劫不复的开端,成功的提醒他从无尽的缅怀中醒来,唇齿微颤。
一言一行乃至只是一个想法,造就了如今的恶梦。如今的自己,又如何敢有一丝失误,一丝的不敬,使已任人鱼r_ou_的自己再承受更可怕的惩罚。
连这样的想法,都不敢让自己有,即使只是想到,都已寒彻心扉。
紧紧皱起的眉头昭显着他身体的不适,勉强支起不停冒着汗水却通体发寒的身体,十指轻按琴弦。
痛苦的身体,纷乱的情绪无法静心,琴前的身体透着僵硬的坚持,无法找到那份相同的心却又明显在勉强着克制。在场的人无论怀着怎样的心思,此时却被他宛若形于色的挣扎所吸引,震撼抨击着每一个人,竟是屏住呼吸不知为何而折服。
“不……”随着一声绝望,所有人都垮下了紧张的身体。
人伏倒在了琴上,十指用力地握着琴弦勒出了血痕却宛如感觉不到疼痛。身体急促地起伏着,就如已经耗尽了全部的心力,失力地嘶喊,“ 我做不到。”
他毁去的何止是身体,而今又如何能再要求他口中的淡看浮华之曲?!
“我做不到……”那是哀戚,不是反抗。
又嘴硬了吗?!
让你碰到你心爱的琴,就又想起了如此反抗吗?!
韩尤安抓起他披散的发,逼迫他将颈项拉的笔直,颜面清楚地面对底下的每一个人。
楚枫白却只是尽自沉浸在内心自我的否认与无助以及绝望的挣扎之中。
他……做不到……
“又要让我失望吗!”韩尤安的脸贴到被迫高抬的头旁,那一日面对我的赞赏如此平静、丝毫不存感激,让我颜面扫地的你!
韩尤安眯着眼,危险地重复道,“今日,要再让我失了颜面吗?!”
“不,不是……”楚枫白听他话语,想起过往种种,眼中的情绪开始变得支离破碎,不由得惊慌失措,“求求你放了我,不,我不敢……绝不是……”
“不敢?”韩尤安将他的头重重砸向琴身,额头磕在了琴上发出慑人的响声,抬高了音道,“不敢就听话!”
“是……是……”来不及触碰伤痛的地方,已被勾起的惨痛让他急急往一旁避去,手缩到身边瑟瑟地发着抖,重复着语无伦次,“我做,做……”
睁开满是泪水的眼,看不懂这一切,更是看不懂自己。
楚枫白,你在做什么,这是琴,你的琴……
双手按上琴身,紧紧咬着唇,闭上眼。一次又一次地默念……
楚枫白,这是你的琴……
即使做不到,也不得不做。颤抖的手指断断续续地拨弄着,造就出无法连续的音节。韩尤安没有阻止他,其他人也未敢发出一点声音。一个又一个的空灵声响竟是没有停止,宛如被玩坏的玩具,发出不成旋律的拼凑。
何时!
已渐渐成了乐曲?
当所有人意识到所有的音节不知何时已连成了乐曲时,面面相觑,竟没有一人注意到逐渐变得流畅的音节是如何加快变得拥有了节奏。
那是没有生命的美妙,j-i,ng准的熟悉的技艺犹是胜于常人并未因一年的生疏而淡忘,只是所能让人赞叹的也仅限于j-i,ng湛的技艺而已了。
不可置信地看向那双变得灵巧甚至贪婪与琴弦相恋的手,再看它的主人,脸上已没了之前失魂落魄般的害怕,只是近乎麻木地看着前方的地面,任由着自己的身体做着曾经最为熟悉眷恋的动作。
当脑中空白一片,只留下身体最熟悉的曾经。
“这就是他?”玄玄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也不知自己想问的究竟是什么,只觉得,有些被这诡异所吸引。
好在予稞似乎明白他的意思,轻轻摇头,“不,他再也不可能是从前的他了。”
身体、心都不可能了。
“差远了?”玄玄挑眉。
“差远了……”见证一切的予稞不免惋惜又觉神伤,只用重复却清楚表达了一切。
玄玄即使不懂音律,也能从他流畅的指尖感到他与别人不同,没有见过曾经让人赞叹的琴艺倒是觉得遗憾,“那还真是可惜。”
予稞莞尔一笑,回头看他,异常认真道,“即使过去的他,也无法和朝君相比。”
咔擦!
怒火宛如要从七窍冒了出来!
难得的一丝被感染的情绪,又被他这该死的炫耀给毁了。
却是在看清回过头来的予稞双眼时,平息了怒意。他在那里看到的不是炫耀,只是回忆,不复以往无论何时都挂着的魅惑笑容,眼前的人,只能看见那双眼中回忆的美好所带来的幸福映照。
两人说话之际,前方琴音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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