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天晓:“嗯,我知道——农村基本上全是这个情况。”
龙克悠悠叹了口气:“是噻,变化太大了,太快了……我记得我小时候,镇上人还多得很,过年啊,办喜事啊,热闹得很。到了现在,就不行了,我有时候就想不通,那么多人去城里,以后这些老房子,该怎么办?”
江天晓想了想,说:“但城里确实有城里的好处。”农村和城市,小城市和大城市,都有着无法消弭的差距。江天晓想,我要是没有考到武汉去,怎么会再次遇见于朗?虽然他现在已经明白,即便他可以从农村走到城市,从小城市走到大城市,但他注定要付出不可躲避的代价——比如经济上的困窘,比如孤单和无助,比如无从寻觅的归属感。但是,因为于朗,他觉得这些代价,都值了。
中午,到达松溉古镇。
确实是古镇,街上的青石板凹凸不平,街道两旁的房子,大多是木质,色泽沉沉,看上去有不少年头了。
然而镇上的人的确很少,江天晓跟着龙克和于朗走过几条街,也只见了三五个老人坐在茶馆里聊天。
沿着一条又窄又滑的小径直行,小径两旁是繁茂的植被,这季节,三角梅竟然开着花。
终于在一栋木房子前停下。这房子看着是全木质的,有两层,江天晓抬头,看见房顶的瓦片上长了厚厚的青苔。
两扇对开的大门敞了条缝,龙克一把推开,大喊:“老爹!!!”
“你个龟儿子还知道回来!”屋里闪出一白发老人,大步迎上来,他瞪龙克一眼,然后使劲儿拍了拍于朗的肩膀:“于儿可算回来啰!”
“龙叔,”于朗笑着说:“真是对不住,我这几年……”
“哎我晓得我晓得,”老人豪爽地挥手:“你们知识分子,忙嘛——这个娃儿是?”
“我叫江天晓,您叫我小江就行,”江天晓连忙说:“我是于朗的……学生。”
“唷,大学生啊!”老人点点头,一扭脸劈头盖脸地骂龙克:“龟儿子!你看看于儿和小江,你以前就不好好念书嘛,你要是……”
“老汉儿我错啰我错啰,饿得很了!吃饭吧!”龙克连忙搂着他老爹的肩膀,里面招呼于朗和江天晓:“来吃饭吧!”
穿过绿草摇曳的院子,进了屋。
虽然开着白炽灯,但不知是不是木头发暗的缘故,屋里还是显得有些暗沉沉。一脚跨过门槛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幅水墨画,上面画着个仙风道骨的老人,江天晓也认不出是谁。
左拐,便见一张八仙桌,桌上已经摆满了热气腾腾的菜。
“昨天才杀的红头鸭哦,”老人笑着对于朗说:“晓得你爱吃酸萝卜煨鸭子。”
“的确是,好几年没吃到了……”于朗道:“在外面倒也点过,但总是没您做的这个味儿。”
龙克叫江天晓和他去舀饭,只见他拿了三只碗,一个盘子。
“诶?”江天晓说:“少拿了个碗。”
龙克头也不抬地说:“我爸要用盘子吃。”
“啊?”
“他吃得多,”龙克笑着把碗递给江天晓:“我爸饭量大,那可是出了名的。”
江天晓眼睁睁看着龙克舀了尖尖一盘子米饭。
回到饭桌上,于朗已经给四人倒好了酒。龙克端起酒杯抿了一小口,笑嘻嘻地对于朗说:“你这一来,老汉儿把藏箱底的东西拿出来了。”
“这是好酒,于儿,今天咱们两爷子喝个痛快。”老人举起酒杯。
“我敬您,”于朗起身:“这几年没回来看您,给您赔罪了。”
“不碍事,我好得很。”
于朗和龙叔用重庆话聊天,江天晓能听懂得不多,只好埋头吃吃喝喝。都说川渝美食多,江天晓算明白了,无论是于朗还是龙叔,他们都不是厨师,却能把菜肴做得香辣鲜美。大概对美食的热情和追求,已经深入到每一户人家。
午饭吃到一半,外面下起了雨。
这一点上,重庆和武汉倒是类似——冬天也下雨,那缠绵淅沥的雨,把寒意和s-hi意层层叠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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