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冬荣替小玉麟说话:“他也是身不由己嘛……”
“身不由己就不要来和我学戏!”说着瞧见秦梅香,愣住了。
秦梅香向他行礼:“师哥,不知马师父同没同您提过我。”
吴连瑞上下打量着他,半晌才慢慢开口:“嗯,是有这回事儿。”
秦梅香是马良生的半路弟子,那时候他还在洪顺班,尚未分行当。马师父当时是偶然和洪顺班搭班,顺便也做班子里的武戏先生。秦梅香得他指点了半年有余。后来轮到分行,他不出所料被分去学了旦,这么多年武生的底子虽然没放下,但与专工武行的武生们毕竟是比不了的。
吴连瑞听师父说起过秦梅香这个缘分浅淡但极有天分的徒弟。只是燕都这么大,戏班子少说几百个,戏子更是成千上万,秦梅香走红后一向不出曹家班,吴连瑞又不爱梨园里的应酬交际,是以他们始终没有什么交集。
他冷眼打量秦梅香,觉得传言不可尽信。平心而论,秦老板下了戏,与同行的旦角儿们气质截然不同。他不像个唱戏的,倒像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翩翩公子。身上既没有旦角儿们敷粉妆面的习x_i,ng,也没有扭捏作态的女气。这让吴连瑞面上和悦了几分:“怎么着,有事儿?”
秦梅香不好意思直接开口,只得寻些托词,说是听说吴家与虞家做了邻居,正巧来拜望云云。
吴连瑞冷哼一声:“得了,有话直说,别东拉西扯。”
吴芝瑛拿眼睛狠狠地瞪自己亲爹。
吴连瑞y-in阳怪气道:“我也晓得我自个儿不招同行待见。你们见了我,从来事能跑多远跑多远,无事献殷勤……”
秦梅香有些尴尬,沉默了一下,直言道:“是有戏上的事,想向您请教。我与师父缘分浅,许多东西没来得及学,他老人家就走了。如今师父作古,我也没有别人能求教……”
“什么事儿你就直说吧。”
“是……毯子功上的事。关于抢背和吊毛两样功夫。”
抢背是武生的一项基本功,演戏时在台上的一种扑跌动作。要武生向前斜扑,就势翻滚,以肩背着地。吊毛则是手不撑地,纵身腾空翻筋斗后以背着地。这两样功夫危险x_i,ng都极大,尤其是后者,台上演不好,当场摔死人也有过。
吴连瑞因为功夫j-i,ng深,不太拿这个当什么,所以听过后浑不在意地喝了一口茶:“怎么,你武生的底子全丢了?”
秦梅香慢慢道:“……要从三层桌高的地方翻下去。”
他话音未落,吴连瑞就呛得咳嗽起来:“你……你疯啦!你不是唱旦的么!”
秦梅香点头,把带过来的剧本翻到最后一页递过去:“就是这个。我思来想去,也没有别的法子能演了。”
吴连瑞看了看那段戏,大摇其头:“不成不成,我帮不了你。万一你摔死了摔残了,我可赔不起。”
秦梅香急道:“命是我自己的,并不要你赔。师兄,这样的功夫只有你能做到,我也只能来求你……没有这一段,这出戏就没法成……”
虞冬荣自打听完了秦梅香说要怎么演,就一直在发呆。这会儿终于回过神来了,大怒道:“我说不成!你是嫌自个儿命长了还是怎么着!”
秦梅香不理他,还在那里劝说吴连瑞:“再说我也不是全无武生的底子。师父当年说过,我天资很好。只是他因为身上有事,不能再留下来教我……”
虞七少爷一下子站起来:“吴老板,您可千万不要点这个头。我要知道是这样,说什么也不带他过来……”
几个人正争执着。外头传来一阵焦急的敲门声。老胡头急匆匆跑过来:“七爷,您快去瞧瞧吧,可不得了了!小玉麟那孩子让人给打坏了!”
第16章
几个人急匆匆往隔壁虞家跑,瞧见外头雪地上是一溜儿血滴子滴出的小坑。
虞冬荣头皮发紧,扑到屋中去。小玉麟满头满脸血,瘫在塌上,一声儿都没有。虞冬荣急切道:“这是怎么了?怎么伤成这样儿?”
小玉麟从一片红里睁开两只墨色的眼睛,有气无力道:“七爷,你拿我当什么?”
虞冬荣又急又慌,被他问得发懵:“你不是小玉麟么?”
那少年脸上露出一抹绝望的神色:“是当小狗儿么?”
虞冬荣从慌张里生出几分气:“谁他妈和你说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小玉蓉在一旁上气不接下气道:“是班主……班主说,让他去陪瑞王爷。小玉麟说他已经跟了你……班主说你没说过包他……”他声儿越来越小:“我得走了,偷着跑出来的。”
他不用往下说,屋里人都听明白了。吴连瑞最气:“敢情儿没一个好东西。”这是把虞七少爷也骂进去了。
吴芝瑛看着小玉蓉衣服上的血,敏锐道:“你这么回去,自个儿也得让人发现。走,先跟我去换件儿衣服,我家里有差不多的。”小玉蓉六神无主,被她牵了手领走了。
虞冬荣从榻边儿直起腰,冷静下来:“先去医院。”
几个人坐小汽车直奔租界的洋人医院。小玉麟的伤看着吓人,其实不重。要紧的是出血太多。最后验来验去,只有吴连瑞的血型对得上,给他输了点儿血。
虞冬荣跟秦梅香交代了一句,就大步流星地上了车。他要去找郑班主算账。
景泰楼后台,郑班主正在那儿抽水烟,两个唱小旦的孩子给他捏肩捶腿。他现在早已不复刚进城的那个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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