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韦德一家和有爪子的怪物永远地消失了。”
“他走了,自那天之后不再和我说话,即使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也假装没看见我。他不再到我的房间去,也不在日光室出现。有时候我会看见他带着墨丘利在花园里散步,他从来没有抬起头,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留意到我在看他。”
普鲁登斯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看着自己的手背。
“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下起了雨夹雪,1940年到此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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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一月。
海雾频发,犹如雪崩,大团大团地砸在海岸上,翻滚着,吞没了结霜的灰棕色田野。从窗户往外看,仿佛除了大宅之外的事物都不存在了,连鸟叫声也听不到。日光室太冷,不能久留;厨房成了最理想的避难所,温暖,昏暗,食物近在咫尺。亚历克斯不理睬他之后,哈利恢复了一开始的游离状态,在房间和房间之间游荡,独自在壁炉旁边靠书本消磨时间。邮局的卡尔斯顿小姐现在每两周才来一次,大多数时候并没有信件和电报,只是过来聊天。从她那里,哈利听说超过一半从伦敦来避难的孩子已经在圣诞前后被父母接回去了。这个消息令他充满期待,甚至偷偷去问卡尔斯顿小姐,能不能发一封电报到伦敦,后者面有难色,犹豫了好一会,还是答应了。哈利每天都侧耳留意门铃,希望母亲马上出现,带他回家;然而时间一周接一周地过去,希望的气球逐渐缩小,最后完全萎蔫下去了。
男孩仍然在书房里一起上课,哈利在亚历克斯的桌子上留各种小纸条,试图道歉,问他关于一些j-i毛蒜皮事的意见,画小张的涂鸦,询问某个法文单词的正确上下文,再次道歉,乃至直截了当地问亚历克斯要怎样才愿意理睬他,从来没有任何回应。亚历克斯的态度逐渐从视而不见转换成一种冷冰冰的礼貌。哈利原本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就发现这比视而不见更糟糕,亚历克斯对他说的话仅限于“早上好”和“请把铅笔递给我”,仿佛哈利是一个必须保持距离的陌生人。这让哈利感到沮丧,这种沮丧随后又变成了恼火。男孩们开启了一场新的比赛,看谁能表现得更冷漠、更讽刺,两只虚张声势的幼犬,互相亮出小小的尖牙。男爵看起来没有留意到孩子们之间的不妥,就算留意到了,也没有c-h-a手的意思。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这么质问的是玛莎,在一个下着雨夹雪的早晨。她戴着眼镜在织一件注定又没有主人的毛衣;哈利像往常一样紧挨着厨房的大壁炉,躲在书里。他假装没听见玛莎的话,但玛莎不打算轻易放过这件事,放下毛衣针,轻轻从男孩手里拿走了书,把问题重复了一遍。
“什么?”哈利反问,以便为自己多争取一点思考时间。他伸手想把书拿回来,但玛莎把它推得更远。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亲爱的。”
“我们没什么。”
“你们两个之前一秒都不愿意分开,现在就像死对头。”
哈利想告诉她笔记本的事,梅韦德一家,看不见的怪物,消失的长子;警告她这怪物仍然活在亚历克斯的脑海里,在y-in影里发出响尾蛇一样的咝咝声。但偷窥别人的秘密已经足够糟糕了,再分享出去就是更恶劣的背叛。
“没什么。”哈利把这说辞重复了一遍,绕过桌子,拿起书,离开了厨房。
那天之后他就不再长时间待在厨房了,而是像只小乌鸦一样,迅速掠过,偷了食物就逃回卧室。他正是在这段时间里重新开始画画,用铅笔和纸,不仅是因为蜡笔过于孩子气,也因为纸和其他东西一样紧缺,必须珍惜着用,反复擦掉再画。哈利画了沿着海岸行驶的火车,扫把一样的小圣诞树,扳道工的摇椅和小狗。然后,几乎可以说不可避免地,他开始描绘梅韦德一家的怪物。哈利把很多时间花在这上面,想象了好几个版本,其中一个是一团带翅膀的、占满大半张纸的y-in影,另外一个看上去像长了爪子的蟒蛇,还有一个版本是一张长满尖牙的嘴,嵌在扭曲的、没有形状的身体上。在他的画里,哈利揭开了梅韦德一家的屋顶,阳光和雨水一同洒落在形态模糊的怪物身上,它尖叫着逃跑了,一缕石墨组成的黑烟向画纸的边缘逃窜。
他想把这些画给亚历克斯看,但后者感冒了,没再到书房里来,玛莎也不让哈利到亚历克斯的卧室去(“他发烧了,而且你最好不要被传染,我可没有j-i,ng力照顾两个生病的小麻烦鬼。”)。哈利在走廊上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下定决心,打消决心,又重新说服自己,把攥得皱巴巴的画塞进门缝里。一种突如其来的恐慌和难堪慑住了他,哈利飞快地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好像害怕画在纸上的怪物会活过来似的。
——
普鲁登斯在小铁箱里摸索了一会,挪开一沓旧信,从最下面翻出三四张折成方形的纸,展开,抚平。画纸布满折痕,边缘已经泛黄开裂,但铅笔画出的笨拙线条还是清晰可见,出自一个九岁孩童的手。房子是歪斜的,屋顶像锅盖一样揭开了,膨胀的太阳之下,形似飓风的黑色线条从中逃离。
“亚历克斯告诉过我,他还留着许多这些没用的小东西,我从没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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