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晨霖微微紧了眉头,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变化,却始终不看他,“不关你的事。”
原来真的在躲他,不过也好,离开是对的,他本不愿对方憋屈着过一辈子。张聿泓关切地问:“这些年过得好吗?”
“简直好极了。”方晨霖向他靠近了些,兴奋不已的样子,“好不容易摆脱你呢……少!爷!”
充满讽刺地称呼,就像一把刀将好不容易结了痂的伤口挑破,还往里面深深戳了进去。张聿泓完全不认识现在的方晨霖,却能感觉到对方的种种恶意。不过,只要这人还好好活着,他就放心了。
他拱了拱手,压抑着心中的苦楚,拱手告辞:“既然张某如此令许兄的故友生厌,就不自讨没趣了。谢谢许兄款待,府中还有事待我处理,先走一步了。”
许昊看了眼身边的方晨霖,抿了抿嘴,拱了拱手。
几乎是落荒而逃,张聿泓怕晚走一步,就会在众人面前丢脸了。仰起头,不让眼中的泪水留下,意外的重逢让他又惊又喜又悲,各种揉在一起的强烈情绪被硬生生地压在喉咙里,不敢爆发。
上了车以后,他把头埋在两腿之间,背部不停地发抖。
司机在前面小声叫了他一声。
他顿住了,作为一族之长,这种脆弱的样子,还是不要被人看见的好。
第5章 第五章
宁城旧事(五)
方晨霖在宁城的新宅是郊外的一座洋楼,里面都是拜占庭式的家具,或许是在哈尔滨时间长了,沾了点苏俄的旧俗。
门被他粗暴地踢开,家里的仆人都吓了一跳,毕竟他一向以亲和的形象示人,这等气急败坏从未出现过。
张聿泓活得挺好,眉目间什么变化也没有。被那人淡淡地看了一眼,他就慌了神。强装淡定地讽刺几句,并没有让他好受多少。言语之间,那个好看的男人对他居然还显露出几分关心,让他产生一种可笑的错觉——当初拿着刀要置他于死地的事根本从未发生过。可怎么会弄错呢?那个家丁的脸他都忘了,却清晰地记得真相后的绝望和那一晚霜刀一样的寒风。
本来以为会冷静地面对张聿泓,措置裕如地远远睥睨。想不到的是,那个人还是轻易地就拨弄了他的心弦,乱弹一气。
方晨霖一脚踢翻了茶几,上面的英式茶具惨遭主人无端的坏脾气,碎了一地。仆人们噤若寒蝉地远远站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收拾。他泄气地坐在偌大的客厅里,孤孤单单的呜咽着,看着十分可笑。
次日,张聿泓拜访姑父、姑母的同时,见了周珩。表弟既不从政,也不经商,还放弃了一直以来的医疗事业,整日不知在胡搞些什么。
“小珩。”
“哥,你……”周珩担忧地看着他,“昨天没睡好吗?”
“我见到方晨霖了。”
“哦……”
张聿泓了然地看着周珩,问道:“你早就知道了?”
“……”周珩有点愧疚似的,不敢看他,“对不起,哥,他不让我告诉你。”
“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周珩顿了顿,“哥,你喜欢方晨霖的吧?”
“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早就没有隐瞒的必要。
“我只是懒得确认罢了。”周珩笑了笑,在书房里无目的地转悠着,“好好的,他怎么就跑了?”
“想解脱吧。”
“为什么?”
“我……不知道。”或许因为失望。
“其实我一直想知道,那年对晨霖的那顿毒打,舅舅到底是为了什么。他知道了什么吗?”
“过去的事情就别说了,爹都去世了。”
“可是晨霖他在怨你啊,哥?你感觉不到吗?”周珩担忧地看着他。
“他怨我是肯定的。”张聿泓安抚似的看着周珩,“现在他是跟许昊在一起吗?如果是的话,也挺好的。”
“我没听说。”周珩明亮的眼睛盯着他,叹了口气,“也许吧……我没问过。你其实应该跟他解释清楚的。”
“错了就是错了,没必要给自己找借口。”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他要是因为结婚生子的事情怨你,早就该走了,为什么过了那么久才突然消失?”
因为自己赶迫不及待地赶那人走了。张聿泓当时太害怕了——父亲随手便可捏死方晨霖,易如反掌;而且许晔也知道了,看不见的暗处方晨霖时时有危险;怪只怪当时的他还没有强大到能许方晨霖一个周全。只是,他没想到的是,那人上了火车没多久,就失踪了,从他的世界里,完完全全地消失了。
经过一夜的辗转反侧,张聿泓认清了一个事实——“也许他彻底对我失望了。”
“我所了解的方晨霖,还不至于这样。”周珩看着他,肯定的语气。
从周家出来,脑中盘旋着两个截然不同却顶着同一副面孔的形象交叠着、冲突着。晚宴上的方晨霖,冷淡的、乖张的、刻薄的,可再怎么样,也是方晨霖,是他的爱人,唯一爱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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