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法理之外还有情理。”
“对、对,陈氏是无辜,可她却招致风言风语败我名声,我娘只是心疼我,是拳拳爱子之心,一切都情有可原啊!”刘孝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声喊道。
“那此事换了你娘呢?或者,若你有子女,换成是你女儿呢?你也能忍受她们被如此对待?”
旁听百姓纷纷思忖,原本还觉得刘孝一家可怜,此时也不那么得劲了。若真换了亲娘或女儿,他们感激相救的恩人还来不及,又怎会怪到自家人头上?
“于法,方才我已分辩,你们毫无道理。于情,你说你靠自己得中秀才,但若没有陈家相助,刘家连祖宅都快丢了,卖宅子换了银钱又能供你多久?是陈桂月的嫁妆让你衣食无忧,安心备考,可你竟毫不感激,只计较对方商户女的身份!”
“当初,是她逼迫你娶的么?你既娶了,就不要诸多埋怨,陈家供你读书,陈桂月替你伺候老母,本无愧你刘家。可待你考上秀才,你娘竟百般磋磨于她,良心何在?公道何在?至于纳妾一事,不是你娘宽裕,而是此前你未有功名,你娘不敢惹怒陈家罢了。说来,若无陈家相助,你连媳妇都娶不上,谈何纳妾?”
太子忽然冷笑道:“你难道不奇怪,陈桂月被救一事缘何被人误传,闹得沸沸扬扬?你们母子再瞧不上她,也不愿辱及自家门风吧?又是谁最想她死呢?”
刘孝猛地抬起头来。
太子逼问道:“刘家既不占法理,又不占情理,如此,你还自认有理吗?!”
堂上寂静,刘孝哑口无言。
太子低低一叹:“两百年前,朝中有女官,寡妇可再嫁,民间女子虽说依父母之命,可极少盲婚哑嫁。那时候,多少才力华赡,仙姿独秀的女子被世人称颂?不过历经一个北盛朝,世风竟沦落至此。皇上一直希望破除旧弊,可你们却困守糟粕祸乱常纲,这难道是读书人应有之义?”
“读书人,首重品x_i,ng,再次才学。你刘孝,若真担得起一个孝字,又怎会遇事不加规劝,不问曲直,任你母亲恶言相逼,意图残害人命,最终害她来这公堂上遭罪?”
话已至此,百姓们再蠢也知刘孝所行不妥,民众舆论需要引导,此前,他们被读书人引导,被县令引导,被世情引导,如今,太子将一切掰开揉碎了讲给他们听,孰是孰非自由心证。而历朝历代太多故事教会他们,哪怕笔下有乾坤,只要心中无德,就不配受人尊敬!于是,他们看向刘家母子,也不再友善。
太子视线越过刘孝,扫向堂中官吏,道:“情与法,我都讲了,至于制,那便要上朝再论了。”
府尹心下雪亮,此案追溯根源,乃是由商籍后代不可参加科举而起,太子所言,多半为此。
公堂之上,陈家人感激不尽,此时谁都明白,这位忽如其来的辩护人身份贵重,陈家的官司赢定了。果不其然,又经几番问答,府尹最终判了陈桂月与刘孝和离,刘家返还陈家全部嫁妆,刘母诬人清白又妄动私刑,罚鞭笞一百,且又因刘孝德x_i,ng有亏,受恩不报,纵母逞凶,故革去秀才功名。
听得判罚,刘孝一头栽倒在地,唾液横流,刘母痛哭不止,悔不当初。
离了顺天府,俆妙君担忧道:“此番出头,回宫后可会被父皇训斥?”
“父皇命我多体察民情,何况商籍及女子地位,本就是父皇着力准备改进之事。此前时机不成熟,而今我朝修养数十年,国富民丰,有些事,也能动上一动了。”
“那,你这般干涉刑名,御史不说吗?”
“都是手下败将,何足惧哉?”
“……”
“那,母后呢?”俆妙君低声问。
“你其实是想问这个吧?”太子笑道:“放心,母后会装作不知,而且我已说服她今后不纳人了,你猜她怎么回我?”
俆妙君怀疑地看着他。
而远在亿万小界之外,一处洞天福地内。
俆妙君撞见杨昭正对着轮回镜笑意温柔,此镜可入轮回,改天命,本不可存世。但杨昭与俆妙君飞升以后,本就是衍化大道之一,言行皆可为法。
先前,杨昭利用此镜去了不少转生小界,也不知他做了什么,但俆妙君从未见过他笑成这样,便道:“你笑什么呢?”
杨昭一窒,佯作镇定:“没什么。”
镜中,太子对俆妙君道:“她让你多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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