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车子的行驶,吴哲的头在成才肩上晃着,成才迷迷糊糊地抬手抱紧吴哲,好让吴哲睡得更加安稳。怀抱中的身体传来令人心安的暖意,硝烟、鲜血、尸体……渐渐从成才的梦中远去。
车子一个急转弯,车上的老a几乎全给晃醒了。齐桓也睁开了眼睛,看到对面的成才抱着吴哲还在酣睡,两张油彩下的脸面容沉静,眉眼安详,车厢的一个寻常角落,却仿佛成了尘世间一个小小的忘忧岛。
于是,齐桓那颗一直为成才悬着的心便缓缓地放了下来。
三十
成才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
奇怪的是,对于刚结束的这场战斗,成才想得并不多。从回到a大队的第一天起,成才就有了心理准备;之前的狙击手特训,更把成才在战场上的职责讲得清清楚楚。所以,看着瞄准镜中倒下去的人,成才心里根本顾不上多想,确认目标死亡之后就马上寻找下一个目标,练过千万次的动作已经成为本能——瞄准,击发;再瞄准,再击发……
只有瞄准那个孩子的时候成才心里才无比紧张。听出吴哲的语气变得温和,瞥到吴哲直起了身子,成才的世界登时只剩下狙击镜中的那个人影,对方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成才都没有放过,所以那个枪口对准吴哲的时候,成才才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终于放下狙击枪之后,成才发现自己一身冷汗,不是因为那具瘦小的尸体,而是因为吴哲。
此刻回想起那个孩子,成才的眉头不自觉地拧紧了,他又想起了袁朗那一枪,还有许三多看着自己的眼神。
成才翻了个身,又想起回到基地后,齐桓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肩,然后其他队员,甚至包括铜锤都依次过来拍了自己的肩。可是许三多却没有过来,吃饭时许三多也第一次没有坐到自己身边,反而坐到远远的角落里,耷拉着脑袋,像只霜打过的茄子。
成才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许三多今天也开了枪,这对许三多来说不知多不容易。不过吴哲今天也没什么j-i,ng神,连话也没说几句。吃饭时吴哲的饭盒里全是素菜,而且他还一副食欲不振的样子,也不知他吃那么少会不会饿。好在吴哲在抽屉里存了包饼干,真的饿了还可以填填肚子……
成才正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就听到吴哲的床上有响动,吴哲坐起身向成才这边看来。成才察觉到吴哲的视线,却没有睁开眼睛,连呼吸都控制得像往常一样平稳。吴哲看了一会儿,轻轻叹了口气,又睡了下去。
明白了吴哲的担心,成才一边感动,一边命令自己不要多想,赶紧睡觉。可是好不容易有了睡意,成才心里却莫名地有些焦躁,好像在模模糊糊地渴望着,却又不知自己到底在渴望着什么。直到半梦半醒间,成才下意识地蜷起身子时才依稀感觉到自己的怀抱是如此空虚——
原来自己渴望的是再次拥抱那份令人心安的温暖……
吴哲轻轻地把被成才揉成一团紧紧抱住的被子从成才怀里抽出来,然后替成才盖好。成才蜷缩的姿势令吴哲心里一阵难过,吴哲忍不住弯下腰去轻轻拥抱了成才一下。
成才动了动,呼吸有一丝乱。吴哲怕惊醒了成才,只好维持着拥抱的姿势不敢再动。此时吴哲身上只穿着t恤裤衩,片刻工夫就已经全身冰凉,只有怀中一团暖,彼此的体温隔着被子互相传递着。
成才翻了个身,伸展了身体,呼吸终于平稳下来。夜凉如水,成才的呼吸一下又一下拂过吴哲凉凉的面颊,轻轻柔柔的一丝暖,吸引得吴哲下意识地把脸贴近了几分。
吴哲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成才已经沉睡才放开手,回到自己床上去。钻进已经冷却的被子时,吴哲竟有几分怀念刚才怀中的温暖。为了留住面颊上残留着的一丝微温,吴哲翻了个身,把半张脸都埋进了枕头里。
身体渐渐暖和过来,吴哲却一时睡不着,他想这一定是自己今天在车上睡多了的缘故。吴哲平时坐车一般只是浅眠,今天却睡得格外香甜。中途吴哲醒过一次,发现成才正抱着自己,难怪自己睡得如此安稳,完全没感到山路颠簸。
当时吴哲想起身,但睡着了的成才却越推抱得越紧。后来吴哲便又睡着了,即使在梦里也能感觉到成才的怀抱不但温暖,而且坚实,仿佛天崩地裂也无法侵入他怀中的世界。于是吴哲放松了身体,放空了思想,任由自己一路酣睡,之前的硝烟、鲜血、尸体……全被挡在了这个怀抱之外。
三十一
齐桓笔直地站在袁朗的办公桌前,说:“队长,您别怪他。命令要求全歼,目标只要抵抗就可以击毙,成才也没做错。”
袁朗背对着齐桓站在窗前,看着远处训练场上的三中队说:“我知道他没有错,所有人都知道。可是有了我那一枪,大家,包括他自己都会认为他做得不够好。对我们,尤其对他来说,做得不够好就是错。”
袁朗的声音里有齐桓很少听到的疲惫,然后两个人都沉默下去。
过了一会儿,袁朗转过身问:“他怎么样?”
齐桓:“和平常一样,按时起床,照常吃饭,照常训练。”
袁朗:“这我都知道,我还看到许三多这两天没有像平时一样粘着他。”
齐桓不吭声,片刻之后才说:“三儿这人,要接受这种事太难了。”
袁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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