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晓说完他十一岁的时候他妈终于受不离开了这个家之后就沉默下来。
邢北看着他,他很确定莫晓没有哭,他在说这一系列的变故时,始终是平静的,克制的。
“你会恨她抛弃了你吗?”
莫晓仔细想了想:“小的时候,刚开始……肯定是恨过的吧,毕竟当时还小,肯定也会害怕。可是后来我慢慢想明白了,大概我妈也很害怕的吧。她虽然是我妈妈,但她也有害怕的权利,她在是我妈之前,先是她自己,所以她有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的资格。我不能因为她想幸福就恨她,对吧?”
黑暗里莫晓把手臂垫在枕头上,侧躺着面对面看着邢北说。
他那双单眼皮的大眼睛,真诚而清澈。
邢北无法不为这个比他还小三岁的,他此前一直觉得只是个小孩儿的莫晓的这种豁达而动容。
“你的想法……很成熟。”
“哈哈,也不是。哎我跟你说啊,我特别幼稚,真的。就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其实完全可以找一个租金跟更便宜的,离学校更近一点的房子,反正我爸也不怎么回来住,就我自己,可以再小一点。何况这个房子住了那么久,那些债主连外头楼梯几个台阶估计都要熟悉了,很不方便躲债的。但是我就是不想换。我总想着,万一有一天,我妈在别处受了委屈过不下去了,那她可能还有个回来的地方。是不是特别幼稚?明明知道她十有八九是不可能再回来的。”
邢北真想抱抱他。
抱抱眼前这个瘦瘦的,坚强的,努力生活至今的,没有对不起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的莫晓。
他也想时光倒退,去抱抱十一岁的莫晓,给他一点鼓励。
像他今天宽慰自己的一样,告诉他,不怕的,我也很惨,不然我说给你听啊。
然而到底他只是学着莫晓那样,笨拙的,不怎么得法的拍拍他的脑袋。
莫晓笑了。
“怎么样?是不是和你惨的半斤八两?有没有安慰到你?”
邢北也笑了。
“哦,还是差一点的咯,活着就有希望你没听说过啊?”
虽然他自己也觉得,莫晓他妈十有八九是不可能再回来的了,但在莫晓面前,他还是抱着一丝心思,想要说句什么带点希望的,有鼓励意义的话。
莫晓笑了笑,拍拍邢北还放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不说了,天都快亮了,睡吧。”
邢北说他特别讨厌三月,其实莫晓没有告诉他,一年的十二个月里,他曾经最讨厌的,也是三月。
莫晓他妈走之前,带他去过一回郊区的游乐园。
那天早晨他不知道为什么,醒的特别早,睁开眼睛的时候她就坐在床边,眼神温柔而平静,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耐心的顺着他的头发。
他很久没有看到过一个神色不那么疲倦的妈妈了。
妈妈。他轻轻的叫她。
她低下头来应着他,她被廉价药水烫坏了的干燥的长发垂在他耳侧。
他小心翼翼又很珍惜的嗅着它们的样子被妈妈发现了,妈妈笑着亲了亲他的脸。
他就害羞起来,说别亲别亲,我是大孩子了,不能亲了。
妈妈摸着他的脸说,是呀,我们晓晓是大孩子了,所以以后会更坚强,更勇敢的,对不对?
对呀。
如果妈妈能一直这么温柔的看着他的话,哪怕让他亲手递给她用来打自己的鞭子,他也会欣然答应吧。
虽然过去了这么多年,莫晓都能清楚的记得,妈妈那天穿的连衣裙的样式,涂的口红颜色,她牵着他在游乐园里每一个他想玩的项目前排队。
离开园区前他们站在夜晚的摩天轮底下拍了一张留念的合照,妈妈特意要工作人员印了两张,一张她拿着,一张给了莫晓。
这幸福的一天如此短暂和绵甜,他们在园区里的快餐店吃了晚饭,除了小朋友的套餐外,妈妈甚至给他买了一块蛋糕。
在家里情况好时,莫晓吃过比这j-i,ng致高级百倍的蛋糕,但他觉得没有一块比眼前这块普普通通的n_ai油海绵蛋糕更好的了。
妈妈说,晓晓,许个愿吧。
莫晓问,不是生日,许的愿会实现吗?可以留到生日的时候再许吗?
妈妈的表情,忽然好像就悲伤起来。
应该就是那个瞬间吧,莫晓的心里有了预感,恐怕他要失去她了,即便他再怎么可以忍受她带来的痛苦,也是没用的了。
原来从今天开始,他就要更坚强,更勇敢了啊。
他不免想起有一回放学去他妈工作的店里找她,正好看见她蹲着帮要买鞋的顾客试鞋。不知是不是试的不合心意,那顾客皱着眉还没待他妈给她穿好,就神情不耐烦的踢掉了鞋子,翘着二郎腿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她蹲在那里陪着笑脸,点头回应着。
以他妈的自身经历来说,这样的时间真的过得太煎熬,太痛苦了。
妈妈和他一样,也会想吃糖的啊。
可惜这个糖,并不是十一岁的自己可以给得起的。
旁边桌坐着一对带着两个孩子的夫妻,一家四口,其乐融融。哥哥和弟弟盘子里的吃的明明都一样,但是弟弟偏不爱吃自己碗里的,哥手上的。哥哥小大人儿似的一块块掰下来塞他嘴巴里,大概是手重了,弟弟咽了几口哭起来,哥哥不耐烦的把手上的东西一抛,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有一搭没一搭的去拍弟弟的背,哄着他别哭。
如果他也有一个哥哥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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