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瘦金那孩子一起回来的,是西蜀羌族首领钳耳。他二人情投意合,这也罢了。不过……”
这个头起得有点远。好在神医是高人,有的是耐心。
“把他们找出来,又千里迢迢送到乾城的,是现任益郡太守。”
“哦?”
“先生也觉出蹊跷来了?当年向我们宣布死讯的,可不也是益郡太守。”
海怀山看着江自修。
“据瘦金说,他最近才知道,当年我们报官寻人,益郡太守府曾经寻到西羌。钳耳用一样东西,换得他们答应隐瞒消息。这样东西,就是……先生曾经提及的乌青草。”
二人对望半晌。海怀山道:“这么说,瘦金这孩子能回来,是皇帝陛下着意送的一份大礼了。”
“固然是为了要叫丹青高兴。不光如此,这份诚意和魄力——”
说着,江自修指指桌上的紫檀包金盒子:“咱们年轻的皇帝陛下,这是要把你我牢牢绑在他的战车上啊。”
婚礼前夕某个晚上,和东家师傅单独说话的时候,丹青把装着宝印的盒子拿给江自修。
“东家,这个你收着好不好,我拿着实在太麻烦。”
江自修打开盒盖,拿出来看一眼,当场震住。王梓园过来瞅瞅,立刻石化。两人都是超级大行家,马上认出是什么东西,动了什么手脚。
原本想着,逸王把丹青掳走,多半关乎私情,却原来还有这样一个天大的秘密。话又说回来,已经做了皇帝的逸王又把这方印送给丹青,这私情的分量也够吓人的了。
江自修捧着皇后宝印,战战兢兢看了一会儿,双手交给王梓园。
王梓园接过来,翻起印章单看印文。
“奉天承运,恒寿永昌。”
这线条,这布局,这气派,这意境……
——说是假的也没人信啊。
小心翼翼的放回盒子里,问道:“丹青,你是为了它……把身子熬成这样?”
“算是吧。我只有七天时间。”
王梓园可以体会到外行无法想象的惊心动魄。这样的临仿,把命搭上是完全有可能的。
作为一名近乎狂热的艺术工作者,王梓园一时在艺术和生命之间难以选择。若是换了自己,只怕也一样不要命。丹青能活着回来,实在是上天眷顾。听说还有一幅《四时鸣玉山》,可惜无缘得见。这方印竟然能被丹青带回来——
自己能亲眼目睹,何其有幸!它代表了江家弟子临仿最高水平,是大夏国临仿史上里程碑啊。
近乎虔诚的把盒子双手递给江自修:“请东家收起来吧。此物当由我江氏弟子世世代代瞻仰珍藏。”
对于师傅一眨眼就上纲上线,把自己的私物收归公有,丹青没有任何意见。他的心意自然明白,可是,这个东西真的真的太麻烦了。难得有人肯替自己保管。
江自修抱着盒子,暗道:这块石头,真是又烫手又暖心哪。
所以,江自修就把这块石头收在老宅水阁的密室里。
轻轻摩挲着盒子上富丽堂皇的花纹,江自修叹道:“这位陛下,一向慷慨逼人。”——当日要人去仿画,先不说其他,整箱子金锭抬上来——“叫你毫无退路。”
海怀山道:“皇帝陛下的秘密,哪是那么容易分享的?若不是有个丹青在里头夹着,咱们这些人,早就黄泉路上作伴了。”
“丹青虽然放回来了,你看这天罗地网张的,嘿!”江自修一笑。
海怀山却道:“这位陛下的手段,最善借力起势,顺水推舟。各得其所的事情,算准了你无法拒绝。再说,难得他肯用这份心思。”
我们都乐意成全丹青。何况这事,互惠互利。
江自修又叹口气。
——整件事如此收场,实在是所有结局中最好的结局。
想一想,道:“他已经表态了,咱们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呢?”
“不瞒东家,我这个做舅舅的已经表示过了。就看你的了。”
“怀山先生毕竟是老江湖啊。”
“东家承让。”
二人相视一笑。
江自修接着道:“听瘦金和钳耳说,来前得了蜀州刺史的亲自接见。朝廷向西羌一族承诺‘通道路’,‘传医术’,‘设学堂’,‘应科举’四利,钳耳已经答应了。”
“这是利国惠民的好事呀。”
“我猜着,皇帝的意思,大概是想借着西羌立个范本,要彻底解决蜀州各族的问题了。”
“先皇曾经以霹雳手段,把蜀州各族元老杀了个遍。当年我入蜀寻访丹青一家下落,就觉着表面虽然风平浪静,暗里依旧人心不稳。”
“新皇一上来,即疏之导之,安之抚之,又有现成的好样本,当能很快奏效。”
“‘设学堂’之外,还同意‘应科举’,这是真正把各族百姓当成子民看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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