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弦顿了一顿,明显是觉得沈言的反应太过平静了一点。不过他倒也没感到多少不舒服,说道:「我喜欢收藏古玩。」
沈言立刻明白了刚才吸引苏青弦眼光的是什么,却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苏青弦把他的神色收在眼底,继续不动声色往下讲:「虽然不算懂行,不过我看门口那个青瓷耳瓶应该是宋朝官窑的东西。如果你同意,我请人鉴定一下,如果是真品,你把这个耳瓶卖给我吧。怎么着也比你卖了房子好……真品肯定比你这套房子贵,你好歹还能留个地方睡觉。」
不得不说,无论从哪个角度而言,苏青弦的这番话都是极具诱惑力的,然而沈言却毫不犹豫地摇起了头:「不,我不想卖这个瓶。」一句话铁钉板板,没有留给苏青弦任何遐想的余地。
苏青弦并没有惊讶,早在看到沈言之前的表情时他就猜到事情会不顺。但是苏青弦此人也有个特点——凡他认定的必会坚持到底。这一点以褒美词而言是执着,以贬义词而言是偏执。所以他并没有因为沈言的一句否决而放弃,直视着沈言的眼看来是淡淡的困惑和不解,让沈言一下子为自己刚才的决绝而生了几分悔意。
「相信我,这个提议对于现在的你而言非常合适,我真的觉得你应该再考虑一下。」阳光下,苏青弦的眼神带了点蛊惑般的温柔,让沈言一时微傻。
其实此刻的沈言绝不是因为那瓶子是自己父亲留下的遗物而一口拒绝,虽然这也是原因之一,但绝对只占了极小一部分,至于最大原因是什么……只怕谁也想不到。
那耳瓶是个西贝货。
沈父是国内最先下海的人士之一,成功的那几年很荣幸地被人称为「老板」,另一个称呼则是「暴发户」。一般凡是暴发户,等到有钱时都想用钱买到学问、风度或者智慧,因为睿智的先人曾提过「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上层建筑反作用于经济基础的发展」,这话里的因果关系一辨即知,有钱之后想要进入更高的阶层,并不是单单甩着满手的钞票就能达到的。古有卖官鬻爵,今有舍钱求才或者大做慈善,都是暴发户们想要进入更高阶层的努力。其中的大部分人勉强能顺利妆点自己的外貌,起码把铜臭之气刷淡几层,也有许多人以惨败而告终。
很难讲沈父属于以上哪一种,总之有段时间沈父结交了几个所谓的古董行家,往家里抱了不少瓶瓶罐罐,偶尔因为开销太巨而被沈母大骂臭骂时,沈父就会悻悻道:「这是投资!你们女人不懂的。」
等到生意失败全家潦倒之时,沈父因被告欺诈而锒铛入狱,沈母被逼无奈曾经抱着几个传闻中最贵重的珍品孤品前去鉴定,结果自然是被人嘲笑而回。
暴发户哪里懂得什么梅子初青如冰似玉或者釉质胎质还有气泡,几个传说中的教授行家和沈父曾经自以为推心置腹的好友就骗走了沈家多少财产,临到事了,却只是一堆垃圾。
沈母当场就把赝品砸了,回家又是一顿好砸,这个双鱼莲瓣双耳瓶之前恰好被沈父放在盒中尚未取出,倒是逃过了此一劫.而后沈母自杀,债主上门,洗劫一空,倒是留下了这个耳瓶,成了沈家的一桩大笑话,谁也不屑拿走。
这是沈言历经第一次破产风波时留下的唯一一件齐全货色,当然除了他自己本人以外。
尔后父亲出狱,又把能卖的破烂货色都卖了,重起炉灶,却不知道为什么留下了自己当前愚蠢的殷鉴——这口双耳瓶又留了下来。
沈言偶尔猜想,大概是因为父亲不知道母亲留下这一个耳瓶的理由,还以为是母亲喜爱才手下留情,所以才保留下这东西吧。
结果,岁月呼啸而过,独留这一樽耳瓶,眼看着就要见证沈家的第二次破产风波。
这樽耳环对于沈言的确具有特殊意义,但是对于此刻的沈言而言,其纪念保存价值远不如「不能卖给别人赝品」来得重大。
然而,苏青弦的眼神如此温柔,沈言为之一傻,突然想到:这人是谁啊?这人是h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苏青弦唉!他凭什么这么为自己计算着想?他凭什么这么真诚良善?特别是自己之于他不过就是个路人甲……
这样想着,一些罪恶的心思蠢蠢欲动,沈言突然间有个邪恶的念头。
人穷而志短,如果不到这一步,沈言绝对不会生什么歪念。但就在这个暖阳底下,温柔的眼光之中,沈言的心像刚施了肥又扔了杂稗草籽的沃野,可怕的念头被太阳孵化着茁壮成长。
正义的小天使和有着黑色小尾巴的小恶魔一起在这片沃野之上征战,让沈言很有些犹豫。
首先是沈言是个好人,所以不习惯干空手套白狼的坏事;其次是沈言正在盘算如果事败将要承受的后果……
小天使步步紧逼,小恶魔节节败退。
战局突生变化,是因为沈言突然想到自己那一晚借钱不得狼狈遇到苏青弦时,脑中一直回响着的那个念头——
要是他能拿钱砸死我……
然后,沈言的眼光变得清明。
小恶魔在沃野上得意嚎叫,邪念暂时获得压倒x_i,ng的胜利。
「为什么突然想到要买这个花瓶?你进门的时候并没有特别关注它。」沈言看向门口,淡淡问道。不过与他平静的外表相反,此刻沈言的内心汹涌得很,所以需要藉由转头这个动作,掩饰自己的面部表情。
「我虽然喜欢收藏古玩,倒也不算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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