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鸿暗暗一惊,不由得追问道:“既然不是你,那洪万辰是怎麽死的?”
迷花儿一挥手:“我怎麽知道,说不准是半夜解手掉进茅坑里淹死的。”
他喝到高兴,嗓门也大了起来,两边的堂众早就习惯了他这幅模样,对他笑骂了一通,便又喝起酒来。
离鸿勉强笑了两声,心里的疑问越来越大,既然洪万辰回到了洪家庄,那里又戒备森严,又是谁在当夜杀了他,还侮辱了他的妻室。这个黑锅背得实在不清不楚,直到晚间回到卧房,他还在思量此事,仿佛不查清此人的死因,就连觉也睡不安稳了似的。
一时间,他竟把狼主的叮嘱抛到了脑後,趁夜牵了马,向锦州而去。
锦州与云州相傍,天蒙蒙亮的时候,离鸿就已赶到了洪家庄。因为家主的相继离世,这座庄园也萎靡不堪,四处都静悄悄的,後院接连数十间房屋虚掩著门,里面全是空空荡荡,不见半个人影,大约都些弃庄而逃的家仆。
这洪家庄占地广大,离鸿一路走到东面的一间小院落里才听见一点动静,那是个非常稚嫩的声音,正抑扬顿挫地念著:”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天下可运於掌。《诗》云:‘刑於寡妻,至於兄弟,以御於家邦。’”
这麽早竟有个孩子在此读书,离鸿心内奇怪,悄悄将门推开一些,正对上一双瞪得乌溜溜的眼睛,那孩子看著他脸上骇人的面罩,大叫道:“你是谁?”
离鸿“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我不是坏人。”
那孩子却还是戒备地望著他,四下里偷偷张望著,不知是想叫人还是想逃跑。离鸿也知道自己这个装束太没说服力,深叹了口气,将面罩拉了下来:“我真的没有恶意,不会伤害你的。”
孩子定定看了他一会,终於小小声道:“你想做什麽?”
离鸿不方便站在廊下,便从他身侧走进了房间,只见里面满架的书籍,似乎是间书房,便道:“方才听你在读书,你是洪家的孩子?”
小孩在他身後掩上门,轻轻点了点头。
离鸿蹲下身,望著他道:“洪万辰是你爹?”
“你认识我爹?”
“算认识吧。听说你爹和你娘都已经……”离鸿对著这个小小的孩子,心里骤然生出种同病相怜的感伤,“对了,你叫什麽名字?”
小孩低下头:“我叫洪天赐。”
听这名字也可以猜出这孩子是洪家夫妇的心头宝,离鸿心中又是一叹,摸了摸他的头:“天赐,你知道杀害你爹娘的凶手是谁吗?”
“知道!”洪天赐立刻点了点头,“是一个叫离鸿的人。”
离鸿的手登时僵在半空中,他难以置信地道:“是不是弄错了,这中间恐怕有什麽误会。”
洪天赐笃定地道:“就是离鸿,我娘临死前告诉我的。”
“你……”离鸿望著这个眼神清澈的小小孩童,全然不像说谎的模样,可自己明明都不认识他母亲,为何那个女人要诬陷自己,该不会是正碰上名姓相似之人吧。他定下神,又问道,“天赐,关於那个离鸿,你娘还有什麽交代没有?”
洪天赐摇头:“没有,只知道是风狼的大坏蛋。”
离鸿彻底懵了,他张了张口,还要说什麽,忽然听外间传来脚步声,忙飞身窜到梁上,只听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中年男人道:“天赐,你在同谁说话呢?”
洪天赐见了他,恭恭敬敬做了个揖:“义父,我在同大哥哥说话。”
离鸿一听,心里暗叫不好,手已摸上了腰间刀柄。
那男人皱起眉:“什麽大哥哥?”
“我刚刚背这则孟子见梁惠王,总是背不熟,於是就在心内想了一个大哥哥,他做梁惠王发问,我做孟夫子作答,果然好记了许多。”
这小孩的机警倒超出自己所想,离鸿松了口气,想到之前听太虚宫的人闲聊时说,洪家庄唯独剩了个孩子被铁笔山的罗廉先生收养,这个男人大约就是罗廉。
“好孩子。”男人慈爱地摸了摸洪天赐的头,“一会背给义父听听。”
洪天赐用力点了点头,稚声稚气地说:“我先陪义父用早饭。”
他们两人刚携手走出去,离鸿便从梁上溜了下来,依著原路离开了这间书房。
他在庄园内徘徊了两日,这里原先庄内的仆从已所剩不多,更无人亲眼看见当夜杀害少庄主夫妇的凶手,但所有人都一口咬定,那人就是风狼的离鸿。洪少庄主的死因俨然变成了离鸿心里的一个死疙瘩,他不甘心这样两手空空地离去,总觉得洪天赐那儿仍有些蹊跷,便在当夜又悄悄潜进了洪家庄。那孩子的卧房就在书房的正东,门口连个守夜的下人也没有,离鸿刚一走进,便听见小孩睡梦中迷迷糊糊的哭叫声。
“你放开……放开我妈妈……呜……”小孩两手乱挣著,满脸都是眼泪,两眼闭得紧紧的,似乎正陷在一场梦魇里。
听他哭得揪心,离鸿忙上前拍了拍他:“天赐,醒醒。”
洪天赐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刚看见他就惊叫起来:“坏人。”
离鸿赶忙捂住他的嘴:“别怕,我是大哥哥。”
洪天赐泪眼朦胧地仔细瞧了瞧他,忽然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大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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