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躲了阮棠将近一个月,直到阮棠自己来找他,一字一句说出“我什么都知道了,家栋也知道了,我们永远是兄弟,你躲着谁都没有用”。林家延笑得眼睛都热了,身后追着阮棠过来的家栋给了他一个生硬的拥抱,一连说了好几遍“没事”,然后仍旧拖着他回家去联网打游戏。
是谁说过,成长从来只是一瞬间的事。那些笑着闹着说要慢慢长大的孩子,一定还只是孩子。
想到那扇门里不仅有待自己如亲生儿子的陈扬和叶祺,还有个见了面终究有些尴尬的阮棠,从一楼到六楼的楼梯总共不到一百五十级,他居然爬了整整十五分钟。
六楼到了,可那楼梯道里却站着他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叶叔叔。”
叶祺一身居家的装束,依然穿什么都像是刚从店里买回来的,一尘不染:“早就看到你把车停楼下了,你要是再不上来,我都怀疑电梯卡在中间了。”
看上去一表人才的年轻工程师,见了尊长立刻变得乖顺起来,脑袋和声音一起低下去:“阮棠硬要把他的同事介绍给我,我没怎么搭理……我怕一会儿见了他……”
叶祺走在前面的步子微微一滞:“你对他有意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小棠既然也知道的,心里自然对你有愧。”
“那也用不着他给我介绍对象……”
叶祺拿钥匙开了门,一面拉开一面低声笑着:“你也大了,一个人过得太清静也不是好事。”
外面是y-in天,天色又晚了,因而屋里灯火通明,映得人眼前豁然开朗。客厅大得不像话,人走进去了立刻觉得室内空间的压迫感被抽离了,心情也跟着松快一些。
大概是因为桌上摆了饭菜,陈扬和阮棠下棋的场所换到了矮案上,两人就那么对坐在地毯上,默不作声地盯着棋盘不动。每一处住所都有规矩,比如这里,进了门总少不了陪长辈下棋。陈扬和叶祺两个人棋力相当,又在一起待着这么多年,能有抓住孩子下棋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哪怕结局是注定的,阮棠永远逃不过丢盔弃甲。
看他渐渐吃力,林家延抬脚用鞋尖碰了碰阮棠的腿:“你闪人吧,替叶叔叔盯着排骨玉米汤去,这儿让给我。”
陈扬似乎这时候才看到进门已经有一会儿的家延,望着他宽和地笑了笑:“还是家延鼻子灵,锅里煮什么都瞒不过你。”
在心神彻底沉入棋局之前,家延还是敏锐地觉察出了一丝自己被照顾着的意味来。或许阮棠已经向这两位汇报过做媒的囧事了,或许让他们先开始下棋,省得一会儿自己进门要尴尬的就是叶祺,或许……还或许什么呢,眼下黑子已渐成合围之势,让他想落子都落不下去。阮棠这笨蛋,陈伯伯不知又让了他几颗子,最后居然还是弄成这样。
那是一局完全没救的棋,陈扬到后来索x_i,ng把棋子往盒子里一扔,起身招呼家延去吃饭了。阮棠把陈扬身上的东西学了个七七八八,有时候连举止神情都相似,只有最要紧的书法和棋艺两项,简直让人不忍细看。如果能选择,家延绝对是个更好的对弈者。
但林家延现在脑子里乱成一团,陈扬看得清清楚楚,也就不指望他能静下心来下什么棋了。
四个男人围坐的餐桌,实际并没有多少家常话可叙,没几句又绕到彼此的工作上去了。厨房里的汤炖了又炖,端出来的时候骨头和r_ou_都散开了,汤里吸足了玉米的清香,果真是上品佳肴。叶叔叔这里总有最好吃的东西,最好玩的游戏,儿时的记忆从来不曾远去,阮棠很自然地抬头寻找家延的眼神,对上了便会心一笑。
可惜他觉得轻松随意,家延却硬生生咽了一口苦水。
“小棠,最近有女朋友了吗?昨天我在楼下碰到你妈,看上去可不是一般的着急啊。”陈扬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把汤勺从桌上拿起来,递给叶祺。
阮棠目不转睛地盯着汤碗,没有抬头看任何人:“还没有,不过总会有的。”
那一刻的感觉很奇异,就像一场春秋大梦的终结,不怎么清晰的疼痛像血丝一样漂浮在意念之上,林家延忽然就再也坐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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