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间里声音大得很,过来通知他去领信的人一连喊了三遍才见梁季文有反应。其实梁季文早就在他喊第一遍的时候就听到了,只是他手里的活还没完成,如果随意放下这个就得废了。
“梁哥梁哥,燕京来信了,燕京来信了!”报信的小伙子一遍喊得比一遍大声,眼睛里的羡慕都快溢出眼眶了。
燕京啊,作为首都,那是几乎所有人都在梦中想象过的地方。
“燕京来信啦?季文还傻站着干啥呢,快去看看啊!”车间主任脑子里就只剩下燕京这两个字了。这几天也有几封录取通知书送来,但没有一封是从北京来的。梁季文又没有北京的亲戚,这信可不就只能是燕京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了!
梁季文看着他们狂热兴奋的眼神,还想提醒说不一定就是录取通知书,免得最后尴尬,但看着一个个热切的眼神和直接上手推的动作,他还是没说出口。
梁季文跑去拿信,身后身前还跟着一群把活扔下的人。车间主任也没张嘴骂人,反而笑呵呵地跟着一起跑。
“快快快拆开!”
梁季文在大家的催促下十分快速且粗暴地把信封给撕开了。然后又被骂:“你个瓜娃子哟!动作怎么粗怎么行,手上力度不会轻一点啊!”
周围的人恨不能是抢过梁季文手里的信封自己来看!
“快拿出来,快拿出来!”车间主任急得不行,连声催促着,“燕京工业学院......”
车间主任怎么着都是识字的,看着那六个字,眼睛都快不会动了。
燕京是人们最想去的一所城市,没有之一,工业是最勾工人眼睛的字眼,也是没有之一。当这两个词组合在一起的时候,那注定让所有工人流下羡慕嫉妒恨的垂涎的口水。尤其燕京工业学院是工业部直属的院校,兵工七子之首,绝对的老大地位。
车间主任兴奋得不行,一大把年纪了还连蹦带跳地跑去找厂长汇报这个好消息。
在场的人听全的学校名字,就都兴冲冲地跑了。这是跟认识的人炫耀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们自己考上了。
梁季文身边还围着一圈人,或是酸溜溜不甘心的,或是真心恭喜的,或是想要在梁季文这里多套点话留着吹牛的。
梁季文扭着脖子朝湛九江工作的那栋楼看去,果然就看到湛九江靠在窗户边上朝他这边挥手,梁季文也朝他挥手,然后——窗户就被毫不留情地给关上了。
梁季文心下咯噔一下,想要去找湛九江,但他这边的人越来越多,最后还被厂长给拉走了。
高考成绩前两天出来,最高的是湛九江,四百九十二,市里第一省里第二,梁季文分数四百五十六,在省里也能排上前十五。江厂长在成绩下来那时候就想着要好好庆祝庆祝了,但被湛九江和梁季文劝了下来,一切等录取通知书到了再说。
志愿在高考前填好,在没有见到试卷和分数前就填报,怎么说都不可能是在对自己成绩有足够的认识上下笔的。就拿隔壁自行车厂的第一钱志邦来说,四百五十一分,比梁季文也差不了几分,可他填志愿的时候压根就没想着要往燕京填,只填了一个本省的重点大学。录取虽然是被录取上了,但人心里的后悔也是绝对不少的。
过不了多久听到梁季文的成绩和学校,说不定连跳河的心都有了。要说梁季文,那也是亏了的。四百五十多分,燕林大学分数线肯定是都够了的,如果运气好一点,能上燕林的希望也是很大的。
出了钱志邦那档子事,这几天周围的气氛都不是很好。
今年是恢复高考的第一年,没有往年的卷子,没有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参考,复习资料、时间都不够,学校也只有模模糊糊的每个概念,最后弄出了不少乌龙事情。
梁季文从厂子办公室出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厂子大门前人来人往一下子就多起来。梁季文往拐角一看,湛九江正仰着脑袋抽着烟。等梁季文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半截香烟稍稍往下滑了一点,然后大拇指和食指一拧,甩手一扔,被灭的香烟头就进了垃圾桶。
“看什么看!磨磨蹭蹭,不知道我肚子饿啊。”湛九江口气可以说是很差了,黑着脸借着拢衣领的动作偷偷吐了好几口气,想尽量把烟味从胃里吐出去。
湛九江抽烟是跟着梁季文学起来的,十四岁的半大小子的第一包烟是从一包三毛五的大前门开始的。一包勤俭才八分钱,三毛五的大前门无疑是很奢侈的香烟了。湛九江记得一包大前门,他和梁季文两个扣扣索索地抽了五个多个月,平时都抽勤俭,只有攒够五块钱了,才奖励似的每人抽上一根。小时候抽得最多的是大前门,但是后来慢慢地,他就喜欢上了一毛两分钱的握手。
也是第一次抽握手的时候,他用嘴准备去叼梁季文嘴里的香烟的时候,嘴唇碰嘴唇地就对上了。那时候他还不知道那是什么样的一种感情,但那并不妨碍他喜欢上握手的味道每一次抽握手的时候,好似还能清晰地回忆起那瞬间的悸.动。
在两人还没交往前,湛九江是靠着握手回忆,而交往后,他则是靠着握手回味。
“别蹭了,嘴皮子都要给你蹭破了。”梁季文掰过湛九江的脸,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嘴唇抬高了看清楚。
“那么多人!”湛九江在这么多人面前被这么摆.弄,心里又是气愤又是羞恼,还有一点点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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