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妖,便有斩妖除魔人。
然则万事万物,正邪对错并不易分辨,既有妖乱人间,亦有为一己私欲不分青红皂白以屠戮为生甚至为乐的除妖人。
荔枝城就在南山脚下,若城中有居心不良的妖兴风作浪,要是引来各色良莠不齐的除妖人,甚至惊动天界,招惹天兵天将下凡,那妖尊这南山的风水宝地也要遭池鱼之殃,到时候说不定一众妖们好不容易觅得的安居乐业之所,因这无妄之灾而毁于一旦。
土地公陈阿伯为荔枝城的一方庇护地神已有三百来年之久,对这因位置偏僻而少受战乱的辖地极为满意,如今骤然生变,他是一边为城民忧心,另一边也担心,自己单枪匹马,又不过是个小小土地,万一斗不过那全然看不出修为几何的妖,折损颜面事小,要是被天界晓得,责他一个力有不逮,那他这土地公还能当不能当了?
思来想去,还是得搬救兵——土地公虽与那南山的妖尊相交不深,但听闻那妖尊为妖颇讲义气,再晓以厉害,不怕他不愿出手相助。
果然,妖尊一听此事,立刻便同意随陈阿伯下山一探究竟,就算那新来之妖无意祸害人间,身为南山妖之尊者,他有责任弄清来妖到底只是路过荔枝城,亦或另有它图。
正要动身处,议事厅外忽而一阵嘈杂声,陈阿伯见妖尊眉头一蹙,面露尴尬之色,转瞬便见一道灰色的小小身影旋风般疾冲进来,准确无误地投入妖尊的怀中,随旋风而至的,还有串急不可耐的清脆迭声:“叽叽叽叽叽叽——”
陈阿伯揉揉昏花的老眼,瞅见妖尊双手掌上那灰扑扑、毛茸茸的一团,还不及问话,那团灰毛小禽侧了脑袋,两翅抵着身子,已然恶狠狠地朝陈阿伯发出声震四野的“叽”声,声声怒意十足,若不是妖尊轻轻地用大拇指按住小禽鸟的背,只怕它已经要飞扑除去,抓向陈阿伯脸上了。
“这……这是?”感受到小禽鸟的厌恶,陈阿伯不禁后退两步,擦擦额角的汗粒。
“叽!叽!”
土地公不禁再次抬手抹汗,苦笑向妖尊:“妖尊啊,这位小兄弟是哪里话,小老儿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存害妖尊的心啊。”
妖尊亦觉得这半路飞出的小鸟儿蛮不讲理地凶神恶煞,但见他心急火燎的维护之意,又不禁心中感动,将小朗捧到眼前,和声和气道:“小朗别闹,陈阿伯是有正事,胡说什么害不害的?难道你知道荔枝城的妖怪什么来路?”
小朗干脆利落地摇了摇鸟头。
“那就是了,”妖尊又笑,“我不过下山去探探虚实,并不会有什么危险。”
但主客俩的轮番说辞显然都未能打动小朗小鸟,他从妖尊的手上飞起,绕着土地公边转圈边愤怒地“叽叽”叫。
陈阿伯一脸苦地看向妖尊,妖尊面色沉了下来,稍微硬了口气向小鸟道:“小朗!不许你擅入议事堂,赶紧回去!”
小朗霎时停下了动作,下到地上,猛力地一转身,迈着两条小腿,仿佛每一步都要踩出个脚印般地出了议事堂。
“陈土地公,舍弟……年幼无知,失礼之处,还望海涵。”妖尊向土地公拱手行礼,土地公疑惑地反问:“妖尊这弟弟,可是亲的?”
妖尊哑然失笑:“自然不是。那孩子出身高贵,在下高攀不上。只是事有从权,暂且由在下照顾而已。”
土地公若有所思,捻着下颏白须道:“原来如此。难怪那小鸟儿身上竟是感受不到丝毫浊妖之气……”
“陈老伯,还是速速出发吧。”妖尊不愿外人肆意打听和猜测小朗的来历,见土地公陷入苦思,连忙岔开了话题。
陈阿伯如梦初醒般连连点头,附和道:“是是,小老儿先行回城,请妖尊准备妥当之后,至城内的土地庙与小老儿会合,再作商议。”
离开南山前,妖尊唤来心腹小妖,要他们一定要对小朗照顾周到,原本还打算亲自去与小朗告别,孰料到了房间门口,却是连敲带唤也不见那只发脾气的小东西有所回应,他无奈苦笑,只好隔着门板,向小鸟儿叮嘱了一番,便行离去。
走出几步,又依稀听见小朗“叽叽”地回了一句,带着恼怒与憋屈:“我不是你弟弟,更不是你儿子!”,妖尊再次摇头,唇角勾出淡笑,那毛茸茸的模样,却要他怎么把小朗当凤凰尊重?
赶在夕阳落下、城门上锁之前进了城,妖尊作一文士打扮,混在晚归的人群中,摸索到土地庙时,霞光不复,天边最后一点火烧云也渐沉入黑暗。
土地庙虽说也在城中,但却是近北城门处,少有民居,妖尊一路走来,不见人迹,远远看见夜色中的小庙,他不由加快脚步,到得门口,不作迟疑,抬腿便进,同时口中唤道:“陈老伯?”
——说时迟那时快,庙内乍然间金光四s_h_e ,小小地方飞沙走石,妖尊被晃得头晕目眩,不及反应,忽周遭又弥漫出腥臭难闻的黄烟,妖尊连忙闭气,却仍在最初时不慎吸入一口,顿感胸口闷烧不已,几欲作呕。
神智恍惚间,倏然又是好几声喑哑可怖的大笑,笑声摄人心魄,饶是妖尊修行不浅,仍是被震得双膝一摇,他强行稳住身体,心知这是遇上了极难缠的嗜血之妖,而且看这庙中布下的妖阵,敌方还不止一位。
如今唯有寻机而退,方是上策,妖尊念头甫转,妖气盈身,缓步向门口退去,不道此时,庙中再次生变,无数晶莹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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