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哪儿?”史蒂文没有马上动作,而是警惕地看着梅纳德。
“去那位莫斯克维奇的诞生之地。”
他们确实找到了opia隐藏在山野之中的实验基地。
这里已经人去楼空——说是“楼”恐怕不太恰当,因为建筑的主体除了地面两层,其余都依托地势向下挖掘,呈现出四面封闭的地下实验基地的形态。正门外一条两公里长的不起眼的公路通向干道,路口则没有任何标识,甚至于这条支路本身也只能从卫星图中发现。
建筑内部则已经是完全向外界敞开的姿态。fbi的工作人员们正在忙碌地取证,获得的线索却有限。监控录像早已被研究人员全部带走,资料室的档案柜中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多余的纸片,上面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生活用品购置清单。而位于地下二层的实验室群,反倒留存了与洞察者计划相关的一些情报。如果时间回到一个月前,这里应当还是研究员们忙碌穿行的景象;现在,“洞察一切的知识圣殿”却荒废得像是充满现代要素的概念图。
也正是这时,史蒂文第一次见到了自己梦中的景象。
落地玻璃围起的除卫生间外毫无私人领域的囚笼,遍地的书堆,还没整理的床上也散落着书写过的纸张。
史蒂文睁大了双眼。他推开实验室的门,走进这莫斯克维奇曾生活了二十六年以上的人造伪神的地狱。一样浓郁的油墨与纸张的气味,建筑内部纯白的构造和玻璃房通透到寒冷的视觉体验,除去书籍中的信息与知识,无从寻找生存意义的压抑处境——当事人近一万个日夜的绝望在一瞬间向他涌来,令这位三十二岁、身强力壮,对非典型人物意外具有共情感的探员感到自己仿佛被命运之神面带嘲讽地扼住了咽喉。
那一瞬间,史蒂文突然理解了莫斯克维奇为什么宁可选择死亡,也不愿意回到这个安全且安宁的地方,尽管他甚至并不反对opia本身。
正如之前的梦境一般,史蒂文的眼前恍然出现了莫斯克维奇的幻影,只是这一次的莫斯克维奇像是少年时期,或更小一些。身高还未及他胸前的白发男孩站在玻璃窗前,只给自己留下一个脆弱敏感的背影。
和卡洛琳有些相似、放在男孩身上略长的短发,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衣和及膝短裤,在柔软的深色地毯上赤着双足,一边的手腕上还带着环状的身份标识——当然,也可能是实时监测生理状态的微型医疗器械。男孩的手臂内或许已经植入了生物芯片,但在麻醉之后,这个过程不会有任何痛苦,只是之后无意中注视那道细微伤痕时或许会为自己的命运感到不甘。
——如果他一开始就不曾离开实验室,自己或许能少许多麻烦。但这样“皆大欢喜”的结果是否真的符合自己的期望?
史蒂文又一次出现了幻觉。但这一次,周围的空气不再寂静无声;说话的是他想象中少年时的莫斯克维奇:“我是否命定如此?”
“你比我年长,见过的东西也比我多。告诉我,难道这就该是我的一生?”
史蒂文听说过一些由于特定环境导致的“场景再现”案例,如人们津津乐道的雷雨之中出现又消失的一战军队,废弃的古堡中飘忽不定的故去主人的身影。有的是极端条件下被物理材质刻录光碟般留下的画面,更多的则是自欺欺人的自我加工与演绎。
他所听、所见的,多半是后者。换言之,是史蒂文自己期望着莫斯克维奇对他有此一问;也正如自己的期望,他作出了不会再改变的回答。
史蒂文伸出手。像要与少年莫斯克维奇的虚影重叠一般,他将手掌按在冰冷的玻璃墙上,仿佛这单薄的牢笼之外便是自己憧憬的真实的世界。以为对方会听见似的,史蒂文用轻不可闻的声音回应道:“不,你值得更美好的人生。”
梅纳德把史蒂文的神情和动作都看在眼里。
“好了。”史蒂文被梅纳德按在自己肩上的手拉出了思维的深渊。他回过头,只见梅纳德走到实验室里的床边,随手拿起被遗弃在那儿的手稿。“和实验资料相比,这些冗杂的书籍,还有与实验无关的东西大都被留了下来。你看这个——”梅纳德把其中一张递给史蒂文。
史蒂文接过一看,上面陌生的字迹大概正是曾生活在此的莫斯克维奇的手笔。手稿的内容几乎天马行空,多半是对照床上几本书提出的个人理解和理论框架,但没有任何与书籍之外的实际课题相关的地方。
梅纳德轻咳两声,继续说道:“有两件事我确实瞒着你,但现在都可以说出来了。第一件:opia的人曾经找过我。那个人告诉我,莫斯克维奇本就快到了离开实验室的时候,如果意外没有发生,他或许已经脱离‘人造伪神’的实验体身份,成为自由人。你看这些相对新鲜的手稿,上面完全没有测试命题,研究员已不再向他下达分析指令。”
史蒂文捏紧了手中的纸片。
“而另一件,”梅纳德从包里掏出了一份文件,神情冷峻地递给史蒂文。“这件事对其他人目前还是保密状态,但与你有一定关联。”
粗略地浏览过文件的内容,史蒂文不禁愕然:“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几个小时前。”梅纳德收起了文件。“格里尔特先生已经被停职调查了,理由是涉嫌叛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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