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故渊扒拉着醋溜土豆丝,吸油烟机吸了醋酸,好比拈酸吃醋的泼妇的嘶嚎,在滚滚红尘中,尖利高调如绷紧的风筝线,掩盖过宋维斌大放的厥词。石故渊收锅,把土豆丝和可乐j-i翅一起端上桌,耳畔犹回荡着吸油烟机最后一声变调的象鸣。
石故渊脱下围裙,叫宋将晗来盛饭,自己去洗了手,回来说:“斌子,你家吸油烟机该换了。”
宋维斌取来冰镇啤酒,满桌子找吩咐:“花生米呢?没炒啊。”
“你要吃?那我去炒。”这一次,石故渊没有打开吸油烟机,分贝量成了跳水运动员,直线下降,水花压得木奉。石故渊给花生米撒盐,跟宋维斌说,“家里面的事儿你也上点儿心,别总指望许萍,她也忙。这两天她不在家,你记着把吸油烟机换了。”
宋维斌叨了两口土豆丝,放下筷子,倚去厨房门边,和石故渊闲聊:“她忙,我也忙,忙得小晗跟没爹没妈似的。我是钱少活多,她是钱多活也多,不说国企又要裁员吗,她现在天天提心吊胆的,要在领导面前积极表现,是不是自己的活,都给揽下来,我说这不得罪人吗,她就不听……”
石故渊夹了颗花生米,塞进宋维斌滔滔不绝的嘴里,由于口水的滋润,尝起来仍有些艮。石故渊继续翻炒,说:“我看许萍比你强,有上进心。”
宋维斌说:“我咋不上进了?我可升了队长!”
石故渊不近人情地指使说:“队长,拿盘子去。”
宋维斌捡了个空盘子,鲜香的花生米大珠小珠落玉盘,宋维斌也不嫌烫,捻几个吃几个,一路吃回了餐桌。
餐桌上,宋将晗转眼功夫啃完了三个j-i翅,米饭没吃多少。石故渊敲敲宋将晗的碗沿,无声胜有声的威严滋长在宋将晗的手臂里。他捧起碗,很是吃了几大口米饭。
宋将晗甫挺起腰背,宋维斌有了新大陆般的发现:“石哥,你怎么又给他买衣服了?”
石故渊眼皮不抬,声色不动:“刘勉选的,他比我会挑衣服。”
宋维斌没有不好意思,只有中肯的好奇:“是好看。你也让他帮你挑挑衣服,成天一身黑,像给人守孝——”
话没到头,戛然而止。他记起石故渊的养父刚去世,不日就是头七,可不是在守孝?宋维斌呐呐不成声,反倒石故渊说:“谁成天一身黑?你成天见着我了吗?”
宋维斌连说两句“没有”。石故渊又说:“我看你是白天睡够了,唠唠叨叨真烦人。”
宋维斌喝了酒,在胃里瞬时发酵,化作苦水再吐出来:“那不怨我,我快累死了!这么累,还要招骂。”
石故渊说:“骂你几句还不行了。”
宋维斌摆摆手:“不是你,是咱那新上来的戴局长。我跟他不熟,他也不知道要给我留面子,昨天空手回来的,当着那么多警员的面,把我数落一通,我这张老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我看我这队长啊,八成干不长。”
石故渊似笑非笑:“你没本事,还怪人家骂你?”
宋维斌说:“谁知道了,说来也怪,昨天咱们突袭东陵山别墅,那一片全是地下赌庄,桃仙市谁不知道?偏偏一扑一个空,跟鬼似的,要我说,铁定是有人告密。”
石故渊说:“谁让桃仙是省会,比你们大的有,比你们小的也有,大佛易送,小鬼难缠,你们市局夹在中间也不容易。”
宋维斌深有感触,要和石故渊碰杯。石故渊滴酒不沾,顺手捡起宋将晗的杯子抵挡,里面是黑乎乎的可乐。
石故渊问:“你们家有白开水没有?”
宋维斌起身给他倒水,回来时撂下杯子,水波翻出縠纹。他斟酌着弥补歉意:“郑中天一辈子也值当了,该有的都有,该享受的都享受了,你……你也别太伤心。”
石故渊笑而不语,内心无动于衷。他二十七岁遇见给腾空看大门的宋维斌,彼时宋维斌还是个二十岁的毛头小子,愣头愣脑,像个初生牛犊,这一点为宋将晗毫无遗漏地所继承了下来。一次石故渊在公司附近被人抢劫,硬是宋维斌一块砖头给骇跑了。一来二去熟识之后,在宋维斌的要求下,石故渊托人给他落了城市户口,又出钱供他读警校,交情一交十余年。
但是亲密的朋友,也窥探不到石故渊暌隔绝世的思想。思想是虚无缥缈的空气,就像夜幕下的海洋,表面风平浪静,内里暗波汹涌。石故渊的心思,是出了名的深不可测,即便是郑中天,也没有把握完全掌控得了他。可郑中天选择相信他,相信他知恩图报,所以临终托孤,了无牵挂,死得干脆利落。
宋维斌不懂石故渊与郑中天之间的掌故。宋维斌待人有诚,以己度人,直觉石故渊是好公民,再想不到去探测石故渊迷宫般弯绕的心肠。自己却是照了x光片般,教石故渊看了个皮里阳秋。
屋子里恍若无人似的沉寂下来。宋将晗听不懂大人们讲话,专心啃j-i翅;宋维斌苦恼地挠挠后脑勺,说:“按理说郑中天没了,后事应该由他老婆c,ao办,他老婆到现在也没露面,真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反倒是你跑前跑后,算是尽忠尽孝,没什么遗憾了,你大可不必什么都憋在心里头,难受的话,就来我这儿,关上门,我陪你哭个痛快!”
附加于石故渊的标签越发离谱,石故渊又不能说他根本不伤心。错位的情感导致误会的诞生,宋维斌怜悯地苦劝几句。他手底下新来几个实习生,其中一个是说话文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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