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赢冽面冲著帷帐躺著,也不知道上面有什麽好看的东西,他一直一眨不眨地盯著它看,好像只要这样,就能看出他人生的所有来。
白予灏干咳一声,觉得还是得继续下去,想了想,又重新开口:“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若你执意不走……那我怎麽样都要去看看……”
君赢冽看著墙壁,许久都没再说话,一根根硬挺的睫毛僵在空气里,抖了抖,又轻轻覆上。
“赢冽?……”白予灏见他不说话,试探性地叫道。
君赢冽闭著眼睛,双手动了动捧住自己的腹部,硕大的腹部因为怀孕的关系变得炙热而柔软,隔著衣服,便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指尖的冰凉。
白予灏舔了舔舌头,一瞬间觉得有些尴尬,张了张嘴,想解释些什麽,突然又觉得有些多余,便只好作罢。
赢冽这种性子,即便解释了,也没什麽用吧……他心里低低叹气,犹豫了一番,道:“时间不早,我马上就要北上,你现在八个月的身子,安安分分地呆在这里也好,不然再闹腾一番,恐怕真的是要早产。”
君赢冽没有说话,锐利的双目依然盯著绿色的帷帐,静静的,好像事不关己一般,镇定得过於冷静。
白予灏最怕他过於冷静,可是现在这个时候,煜羡王朝岌岌可危,当今皇上生死不明,纵使他再冷漠凌冽,而对於白予灏,他却是不得不去。
“你放心,你的预产期我早就替你算过,在那之前,我一定会赶回来的。”白予灏收拾了些东西,简简单单地盘算了一番,见他一直静默著不动,不由开口道。
君赢冽安静得有些过分,也不知真是累了的原因,还是孩子闹腾的过分,一直未曾开口说话。白予灏多少能理解他的心情,便顿了顿,又开始整理起来。
要带的东西不多,这里离京都路途遥远,白予灏想去救人,要带的不过也只是些药罐毒粉之类,当然,身上必不可少的利剑,也紧紧地绑在了包袱中。
终於收拾妥当,白予灏见君赢冽还是躺著默不作声,走近几步,发现他闭著眼睛呼吸均匀,便以为他睡著了,本想迈步出去,走到一半,想了想,犹豫一番,还是走回床边缓缓坐下。
君赢冽睫毛颤了颤,没有说话。
白予灏静默了一会儿,忽然伸手抚上他的头发,喃喃道:“睡了吗?定是睡著了吧……”他停了停,好似想著该如何说起,声音有些控制不住地无力和怠倦。“我知道你怨我,可是我要是不去,剩下的一辈子……我都不会安心的……我向你发誓,只要过了这一次,以後他的事情,我再也不管……”
君赢冽睁开眼睛,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白予灏以为他睡了,不禁叹了口气,自嘲一笑道:“我现在说这些又有什麽用呢……你又听不见……”说著清了清嗓音,好像忽然回忆起什麽,眼神有些超脱时间的迷离和朦胧,就连一向清澈的声音,也越发模糊起来。
“我爱了他七年,整整七年的时间,我的心,都在随著他跳动,曾经以为,没有了他,我的整个生命,都再无意义。”
白予灏顿了顿,声线压得低低的,满嘴苦涩的味道:“他要死了,我无法眼睁睁地看他去死,即便只有一份力气,我也要将他救回来。”
君赢冽轻轻一震,忽然紧紧攥紧双拳,本就冰冷的眼神随著他接下来的话语越发的冰冷尖锐,像扎进人心的利剑,闪著寒光,隐著怒气,低沈y-in暗,仿佛身置地狱。
白予灏却不知道他这些变化,依然自顾自我地回忆当初,虽然嘴里说是怎样的苦涩痛苦,可心头那淡淡的甜蜜,却是无论如何,都忽视不了的。
君赢冽内心冷笑一声,忽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心内像压上了颗大石,唯有伸长了脖子大张著嘴,才能维持自己少的可怜的氧气,以至於不被憋死。
白予灏又说了几句,後面当然也说到了君赢冽,可君赢冽却已无心再听,只是攥紧了拳头,抿紧了双唇,甚至还咬出一丝血迹来。
动作有些明显,白予灏似乎知道他醒了,不由僵了一下,便不再说话。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终於到了中午,白予灏看看天色,见他依然躺著不说话,便垂目想了想,道:“时间不早了,救人越早,我也就越能尽快回来,你在这里好好等我,安胎的丹丸我都放在了橱里,要是不舒服了,就去拿一颗。”白予灏极为细致地一一叮嘱,大到弓箭地图,小到碗筷茶壶,他都仔仔细细地说了一遍,只是君赢冽到底听没听到心里,这就是不为人知了。
“对了!如果肚子痛的话记得拿橱子里的东西,你好好等我,最多一个月,我一定会回来的。”白予灏静默半响,还是忍不住关切道。
其实离君赢冽预产明明还有两个月之久,根本不是他该担心的时候,但考虑到第一胎一般都会早产,白予灏盘算了一番,觉得还是应该尽快完事,提早回来。
白予灏犹豫好大一阵,才敢抬手抚上他的发鬓,接触的刹那,心中顿时被一股浓浓的伤感代替,离别在即,纵使白予灏自己,也是心中凄凄,说不出是什麽滋味。
“我走了,你好好的。”白予灏垂著眼帘说道。
君赢冽僵了一下,抖了抖睫毛,闭上眼睛。
得不到回应,白予灏忽然暗淡下表情,心里沈甸甸的,仿若别人敲击了一样,沈痛难言,慌张得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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