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人从知事开始,就有意识地隐瞒下野兽的存在,并将它囚禁在此处。白天,国主处理朝政,暗地里做些诡异血腥的实验,想要找到杀死野兽的方法;夜晚,被关在王宫深处的野兽仰天悲鸣,可惜浑浊的灵智不足以让它逃脱,每夜每夜愈发虚弱起来。
野兽不曾想明白,同为一体,那人却是极度的恶,尽管没有共享记忆,日益增长的恶念还是被野兽感知到了,为之悚然不已。哪怕不懂,它始终是只野兽,天地之间感官敏锐的一员,逐渐开始抗拒那个魂的存在。
那人也清楚,反倒变本加厉,收拢了一群与他有着恶意的臣属,甚至妄图改天换地,要浮迟独尊。
这些,都是野兽后来才知晓的。
而如今,它只是无望地俯下身子,天边逐渐亮了。
……
国主醒来时,缸里的鲛人正小声唱着什么,他颇为嫌恶地扫了几眼,接着看向床沿处几根明显属于野兽的毛发。果然,无论是别的方法,抑或鲛人的歌声,都不能阻止那个低贱的家伙出现。
“看来你也没用了。”他一挥手,鲛人便被几个护卫拖了下去,来不及惨叫,地上只剩下一道蜿蜒水迹。
侏儒们早早候在大殿外,见国主来迟,急忙跪拜。蝶巫立在一旁,倒是矜持地笑了笑,微微弓腰行了一礼。
“有何进展?”国主只稍一抬眼。
座下,蝶巫莞尔一笑,尽管脸色有些苍白,那双细长且邪气的眼却意外的亮:“妾昨夜观天象,忽有所感,又闻矮奴欲献计国主,故匆忙求见。”
被称为“矮奴”的侏儒们身着华丽衣衫,歪歪扭扭起身,有些滑稽地开口道:“矮奴恨天高,yù_wàng九天塔,国主登其上,天地共主,浮迟当兴。”他们说话就像唱歌,语调奇怪,但话里的贪婪和恶劣□□裸地呈现着。
国主却很喜爱这份毫不掩饰的心性,再加询问,有了思量。倾尽浮迟国力,建一座可攀九天的高塔,作为献祭大阵的阵眼……料想这世间,本无天命,不过是人心——他把玩着手上的图纸,微微一笑,起身便走了。
内侍早知国主喜爱地下的迷宫,也爱做些奇奇怪怪的实验,急忙上前喊道:“退下!”
众人纷纷抬头,才露出笑容,尤其是侏儒,几乎可以预见,若此事成了,往后他们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更有几个年轻些的,已经按捺不住放声大笑:“九天塔,掌天地,浮迟兴,万万年!”
蝶巫一向厌烦这些聒噪的小矮人,这回倒不怎么生气,大概是觉得对方终于干了件正事。更何况,窥探天象的后遗症逐渐强烈,她叹了口气,一闪身离开了。
自此,举国上下,同流合污者兴高采烈,早对国主残暴不喜的人趁机逃离,也不知死了多少在茫茫黄沙里。那些被奴役的兽类艰难地拖着沉重的车,明明鞭打它们的人有更好的方法,却乐于折磨它们。只怕奴隶死的越多,大阵便能越早成形,国主的宠臣乌蛟不是屡行血祭为九天塔增添力量吗?就连本该被用作试验分离人魂的试验品,也被当成了材料。
浮迟国中倒是还有些灵物,以往偷偷摸摸庇护着一方百姓,这次也不得不暴露出来,要么身死湮灭,要么被污浊同化,就像被硬生生污染了的树,已然入魔……
另一边厢,真正的大巫虚丞带着白虎,隐秘地离开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早已被蝶巫侵占,况且国主也不是值得扶持的对象。过去他得到预言,不得已潜伏,如今更是要远走,一路倒是救下不少人,只是那个关键的地方久久不能算出,喉间难免多了几分血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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