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乔枫眠见他们眼里似乎只看得到对方,不愿自讨没趣,便也追随着商四的脚步而去。顶楼只剩下岑深和桓乐两个人,但他们没走,怕跟另一个桓乐撞上。
桓乐注视着下方,虽然知道桓乐此刻心里一定煎熬,可他仍感到了一丝开心。
至少,他看过了桓乐曾经看过的风景。
“来了。”一抹耀眼的红衣,再次如惊鸿一般掠过岑深的视线。他下意识的用目光追随着他,看着他在一众鬼怪间信步穿行,看着他端起酒杯言笑晏晏,那自信从容的姿态、英气逼人的眉眼,一颗心不由自主地被牵引着,好似也沾了一丝醉意。
有人便不高兴了。
“虽然你看的是我,可我还是会吃醋的。”桓乐从背后抱住他,委屈的把下巴搁在他肩头,抱得忒紧。
“别闹。”岑深回头看着他,为了安抚,主动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可桓乐却觉得他是沾了另一个自己的光,吃醋吃得飞起。
这时,岑深恰好瞥见一个略有些眼熟的身影,立刻问:“那是不是你大哥?”
“大哥?”桓乐登时顾不上吃醋了,一个箭步抓住栏杆往下探看,果然——那个正在五楼四处张望着找人的,不正是平儿么?
他情不自禁的想喊一声大哥,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忍住了。
两人紧盯着桓平的一举一动,不曾错漏分毫。但今夜的桓平似乎只是来找人,既没与鬼搭讪,也没有喝酒作乐的念头。
一切正如桓乐当时推测的那样,桓平应当是遵循母亲的叮嘱,前来寻桓乐回家。
可桓乐的表情却在此时突变,他死死的盯着鬼怪聚集的某个角落里,喃喃道:“竟然是他,他竟然也在……”
岑深追问:“怎么了?是谁也在?”
“还记得我说过的红衿院闹妖的案子么?”桓乐紧紧攥着栏杆平复心情,“我说我的仇人多了去了,说不定哪个做了鬼,就潜伏在这鬼宴之上,没想到还真有。”
第60章 真真
“有一年夫子一同跟我走过红衿院所在的那条街, 望着门口的红灯笼,说——那地方恰似荷塘。我起初只以为那是夫子的溢美之语, 因为夫子不是一个以出身论贵贱的俗人。那红衿院里亭亭玉立的姑娘们, 可不就是那长于淤泥中的莲花?可后来我才明白,荷塘里不止有莲花,还有淤泥之下的藕。那一节节雪白的藕,可不恰似累累白骨?”
岑深听着桓乐的叹惋, 心情微妙。作为一个纯现代人,他对于青楼的概念, 大多来自于各种影视剧。
它有时是各种案件的发生地,有时是文人s_ao客们饮酒作乐的场所, 痴男怨女轮番登场, 一个又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在这里上演。所有人都知道它的本质是罪恶的,可许许多多人仍然心存向往。
桓乐即将要说的故事,一定也不是个美好的故事,岑深想。
但此时没有多余的时间让桓乐追忆往事,他迅速指了指四楼东北面的角落里, 道:“看到那个被红纱挡住半边身子的人了吗?就是他。”
岑深遥遥望去,看到了那个婀娜的背影, 黑发如瀑、红衣似火,一截藕臂裸露在外, 指尖挑着身旁某个酒鬼的下巴,光看背影,便让人想入非非。
“她是谁?红衿院的姑娘?”岑深蹙眉。
“不, 他是个男的,没有姓,只有一个名,唤作真真。”桓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他是院里某位姑娘生的孩子,因为男孩子不适合在那种地方生活,所以从小到大一直作女儿打扮。还有……他是个半妖。”
闻言,岑深心中一凛。
桓乐小心留意着他的表情,继续道:“只是他的病症比你要重得多,所以长到十五六岁的模样便去了。他做了鬼,却不曾离去,没过几年院里便开始出现客人无故失踪的案子。起初只以为是人走丢了,京兆尹去查,也没查出什么名堂,尸体找不到,红衿院所有人也都有不在场证明。可是后来,街头巷尾忽然多了个传闻,说——红衿院里有个冠绝长安的花魁叫真真,美人如玉隔云端,引得无数人争相前往,想一亲芳泽。”
“可红衿院没有这个人。”岑深道。
“没错。真真是真是假,一时成了谜团。可有人信誓旦旦,说曾在红衿院中惊鸿一瞥,甚至画出了他的画像。画像其实只有三分相似,可也是一个佐证。后来事情越闹越大,大理寺c-h-a手,发现所有失踪的人其实都是妖怪,所以案子便移交到了朱雀台。”
桓乐还记得那时的盛况,明明是一桩涉及到无数条人命的案子,可就因为冠以“美人”之名,便成了津津乐道的佚闻。
许多人甚至心存幻想,觉得那些失踪了的人并没有死,他们只是留在了真真身边,似所有话本里的好运书生一样,获得了美人的青睐。这无疑是一个过于烂漫、甚至愚蠢的猜想,可在那样的太平盛世里,纸醉金迷的灯影下,这样的烂漫才是最合时宜的。
桓乐便曾在酒宴之上听过这个猜想,一群高门子弟推杯换盏,谈笑玩乐,说是fēng_liú也好、放浪也罢,反正桓乐只是去吃酒的。
他曾向往过当一个纨绔子弟,喝遍天下酒,打马过长安,还不用上学堂,美哉乐哉,好不自在。
后来他发现这帮贵公子们回家都是要挨打的,久而久之也不那么向往了。
他是谁,他可是大名鼎鼎的桓三公子,应当自成一派。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做一个可以引领长安时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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