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平不语,转身继续一拳一脚地砸着木人,在黎纲踏出门槛时才闷闷地说了句:“我就怕……宗主现在心情越好,将来……越会失望难过。靖王,他始终是要立后纳妃的啊。”
黎纲顿了脚步低下头,片刻后低声道:“这些事,宗主难道不比你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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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并不知道自己两个心腹手下替自己和靖王担着这样的心事,也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他最近居然算是“心情好”?!
他只觉得左支右拙,疲于应付。
其实萧景琰并没做什么令他为难的事,说什么叫他尴尬的话,他真的恪守承诺,就像好友相处一样的待他。坐在一起吃顿饭,饮杯茶或白水,有正事时说正事,正事说完了也聊一些闲事。比如他早些年在军中的见闻,比如梅长苏从前在江湖中的经历。
这样的相处不但不难受,反而可以称得上投契,称得上惬意。
可就是这样的惬意才叫梅长苏害怕。他怕这是温水煮青蛙,怕自己在这份惬意中不知不觉的迷失沦陷。
毕竟再坚忍在冷静,他总还是个血r_ou_之躯的凡人,他仍然有凡人的脆弱和欲/望,他仍然会像所有人一样,面对自己心仪恋慕之人的善意靠近时会情难自禁……
他几乎分裂出了两个自己,每天都在和自己拉锯,一个他残酷地提醒要他和萧景琰保持距离,恪守谋士的本分;另一个他则无比向往那人身上的坚定和温暖,在他对自己表现出关切和在意时会忍不住想以善意回报,会绷不住冷淡疏离的脸色。
于是他面对萧景琰时,既要时刻警醒着不露出蛛丝马迹让他对自己身份起疑,又要提心吊胆地克制着别一不小心真情流露,偏偏还不能干脆来个闭门不纳,不理不睬——经过这些天他对萧景琰的牛脾气简直有了全新的认识,就算自己能不顾礼数不顾脸面不给他开门,他难道不会从正门硬闯吗?
心力交瘁的梅长苏只能暗自希望萧景琰只是头脑发热,过段时间会恢复正常。
并非是他硬要自欺欺人。实在是他已站在悬崖边上,再退半步就会万劫不复,而且还会将萧景琰一并拖下去……他们一个背负着沉冤和深仇,一个要扛起大梁的未来,真的没有那个资本来顾及儿女情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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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长苏进退两难,萧景琰却也未见得多么游刃有余轻松自如。
他绝不承认自己在学戚猛那大老粗“缠”人,而打算将列战英那句“以不变应万变”贯彻到底——不管梅长苏什么态度,他只一径待他好就是了。
可真正实施起来才发现难度颇大。首先这个“好”字的分寸就不好拿捏,太亲近太热切了,怕梅长苏窘迫难堪,他并不想再一次逼得他脸色发白;可稍微远一些,本就时时无奈沉默着的梅长苏只怕更要退到他碰不到的地方去了。
其次他自己何尝不是患得患失?梅长苏浑身上下都是秘密,刚相识时只当他故弄玄虚,很是不屑一顾。可相处越久,越忍不住好奇,好奇他一个丝毫不会武功手无缚j-i之力的文弱书生怎么能号令那么多江湖高手,好奇他也不过三十出头怎么就好像无所不知一般,好奇霓凰蒙挚包括自己母亲在内,为何一个个都高看他一眼。
到现在好奇已经不知不觉演化成了一种近乎执念的情绪,令他焦躁不堪。
他想知道关于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过去,他经历的桩桩件件,他在江湖上有些什么样的朋友,他和他们有多亲近,他在最初时为什么会选择自己,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对自己不同,他今天的早饭吃了什么……他垂着眼眸静静听自己说话时,心里在想什么?
可是他偏偏答应过,他不想说的,他就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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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y-in并不因为谁和谁的心事而稍作停留。
寒冷的冬天过去,春意悄然降临。苏宅的梅花谢了,早杏海棠桃李梨紧跟着就次第绽放,曲池边的烟柳也由星星点点的浅绿蔓延出一片绕岸的青碧。
每个人都脱去了厚重的冬衣,唯有畏寒的梅长苏依然离不开手炉和大氅,但好歹也能在无风无雨天气晴好的时候,到廊下院中赏赏春色了。
万物生发草长莺飞的春天总是能令人心情愉悦的,就连晏大夫都比先前和颜悦色了好些。当然这其中更主要的原因是梅长苏身体恢复得很不错,一时半会儿砸不了他的招牌了。
这一天午后,刚下过一场小雨,萧景琰又带着静妃做的点心来访,就在庭院中偶遇了和颜悦色的晏大夫。
晏大夫大约是觉得他最近在监督管束梅长苏遵医嘱这方面功不可没,对他的态度也大有改观,这时竟破天荒地主动对他颔首示意。萧景琰知道老大夫在这苏宅中地位超然,一向对他尊敬有加。拱手为礼之后虑及不日就要去九鞍山,多问了几句梅长苏的身体状况。
晏大夫捋着颌下胡须道:“令堂大人j-i,ng通医术,有她随行当无大碍。不过那臭小子终究比不得常人,你们可要有节制。”
他说完径自负着手施施然走了,留下萧景琰怔在原地,半晌才明白他的意思,耳根发热之余觉得自己遭遇了千古奇冤——这两个多月来自己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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