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十多年来几乎无时无刻不感觉到寒冷的人实在没办法抗拒这种舒适,于是梅长苏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躺着不动了。
两人静静躺了一会儿,帐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由急转弱,渐渐再无声息。
雨停了。
梅长苏在心里长叹一声,不情不愿地翻身离开温暖的怀抱,坐起披衣:“殿下,我该回去了。”
萧景琰本来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迷迷糊糊地也正要睡去,这时只得跟着坐起,说道:“何必来回折腾?”
梅长苏无奈一笑:“没跟飞流说我不回去,他会一直等。”顿了顿又道:“何况雨停了,留宿王帐于礼不合。殿下明日说不定就要出发,今晚还需好好休息才是。”
萧景琰虽然对他口中的“礼”颇不以为然,但也觉得不便让飞流一个孩子熬夜苦等。起来装束整齐了,亲手给他系上大氅,叮嘱道:“你回去也好好休息。”
梅长苏点头应了,正欲转身出帐,萧景琰忽然拉住他胳膊将他又拽回自己怀里,悄声道:“今晚之后,你再想只做什么谋士下属,可就绝不可能了。”
梅长苏一呆——是啊,若是这次劫难两人也大步跨过,那今后该如何相处?
他素来谋定而后动,只在萧景琰这里屡屡进退失据,屡屡头脑发热。今晚更是全然清醒的情况下和他滚上了床,完全没去想将来怎么办。
“早知道就该喝点酒,假做酒后乱性也好啊……”梅长苏脑中划过这样一个念头,还是决定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喉咙中咕哝了几个连他都没听清楚的词算作回答,推开那只抓着他的手匆匆离开了。
他走后,萧景琰仰天倒在两人刚刚缠绵过的床榻上,若不是榻上被褥犹有余温,几乎要怀疑刚才的欢愉与温存都如梅长苏所惧怕的那样……是虚假的。
只有横亘在眼前的冰冷现实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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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浑身浴血的前哨卫兵如期而至。两人在龙帐中相见,萧选已气得须发皆张,连声怒骂,两人根本没有机会交谈,连视线都没办法在对方身上多停留片刻。
萧选终于还是把兵符给了萧景琰。其实他对这个儿子也完全没信任到可以交付兵符的地步,只不过两害相权——萧景桓可是已经真的兴兵要来杀他了。
萧景琰踏上那条小径时,很想回头再看一看身后送他的人——他今天脸色不太好,走路也似乎比平时慢。
但他终究没有。
因为与其现在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效那小儿女之态,他更该做的是在三天内拼死带着援军赶回。
他必须坚信自己,同时也坚信梅长苏,一定能守到他回来。
第十四章
誉王攻山的第三天。
厮杀声和血腥味弥漫充斥每一寸空气。退守猎宫梁帝寝殿的人们不必向外看,也可以想象得到门外是怎样一番尸山血海的景象。
猎宫各殿陆续失守,寝殿几乎已是最后一道防线了。有流矢破窗而入,佛牙在梅长苏身边不安地咆哮低吼,按捺不住地想要冲出去。
胆子小些的宗亲和文臣缩在墙角桌边瑟瑟发抖,耳听着皇上牙咬切齿地骂着“乱臣贼子”,心中都忍不住绝望地想:恐怕……大势已去了吧?
梅长苏环顾一周,整个寝殿内还保持着镇定的大概只剩下静妃、言侯和他自己了。
而寝殿外的喊杀声越来越近,这道脆弱的殿门,已挡不了多久了。
到底还是……来不及了吗?
梅长苏轻轻吁了一口气,松开佛牙任它扑向殿门。手指转处,藏在袖中的玉笛落入掌中——静姨必须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笛声在一片纷乱中破空而出,梅长苏回眸与梁帝身边的静妃对视,后者神情恬淡依旧,只有双目中流露出无限哀伤,可她还是坚定地、轻轻点了点头。
梅长苏对她微笑,俯身拾起一把不知谁掉在地上的长剑。
既然逃不过,那就轰轰烈烈地拼杀至死。但盼景琰记得自己的叮嘱,知道猎宫失守后不要恋战,立刻率兵向西回京。还有……别太难过。
殿门砰地一声被撞开,正在挠门的佛牙被吓得蹿出去半丈。手握短剑的飞流挟着一阵山风出现在门口,粉蓝的衣衫上血迹斑斑,浑身的杀意还没收敛尽,横眉冷目地道:“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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援军来了。
萧景琰领着数万纪城军掩杀而至,已经力战了三天的庆历军本已是强弩之末,再加上师出无名,顿时军心大乱。萧景桓和徐安谟声嘶力竭地呼喝叫嚷,想在最后一刻拼死杀进寝宫挟持梁帝博一线生机,可禁军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奋力反扑之下,竟然还将叛军逼退到了猎宫之外。
蒙挚愈战愈勇,一柄长刀轮得呼呼生风,挡者披靡,转眼间已有两颗敌将的头颅落地。两旁的叛军无不肝胆俱丧,当下就有人发一声喊,扔下兵器抱头逃窜。
没过多久,叛军死的死,逃的逃,降的降,已经溃不成军。萧景桓身边剩下十来个亲兵,在猎宫外的草场上被团团围住。萧景琰缓缓纵马而出,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五哥,你已经无路可退了,降了吧。”
萧景桓目眦欲裂。他不甘心,明明只差一步之遥,眼前这人再晚来一个时辰,甚至半个时辰,他的大事就成了。
可现在……自己被他害得功亏一篑,他却救驾有功,太子之位已是他囊中之物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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