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姐,”谭硕笑着,四下看看,“忙着呢?”
“还好,”柳阳说,“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这不是好久都没接受熏陶了嘛!”谭硕道,“你走了两个月,就连我都觉得这日子低俗得有点不能忍受了,赶紧过来熏陶熏陶。”
“你是该好好接受教育了。”柳阳忍了又忍,终于忍住了没把秦海鸥切到手指的事情拿出来批评他,见店里快坐满了,便道,“你去院子里坐吧,想喝点什么?”
“随便。”谭硕随口答着,似不经意地问,“你的破钢琴呢?”
“什么破钢琴,”柳阳瞪他,“不懂就别瞎说!”
“是是。”谭硕点头。
“我最近想好好练一练琴,外面不方便,我就把琴搬到隔壁房间了。”柳阳说。
谭硕接过柳阳递来的冰汽水,咬着吸管倚在咖啡店的后门旁,一边砸吧一边看着柳阳在店里忙碌。这件事可真有意思,柳阳居然说了谎。她为了替那个弹琴的人隐瞒,不仅自己冒名顶替,还把钢琴也藏了起来,为了让那人能更好地练琴,还特意把琴重新调过。如果她换个说法,说弹琴的人是前来拜访她的亲戚或是朋友,都能立刻打消谭硕心中的疑问。可她偏偏说那人是自己。她一定是认为在这镇上没有人能听出她和那个人演奏水平的差距,所以才会这么说的。从这个角度来看,这确实是最为稳妥的说法。但是辨识这种差距对谭硕而言毫无难度。他敢肯定那个弹琴的人不是柳阳,他知道自己的耳朵绝对不会听错。
谭硕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寻根问底的念头因为柳阳的一个谎而变得无比强烈。他想知道那位神秘的演奏者到底是谁,柳阳为什么要费心为其隐瞒,但当面揭穿柳阳的谎言显然是不明智的。柳阳既然把人瞒得这样彻底,谭硕知道就算自己开口问了,她恐怕也不会说出真相,弄不好还会惹她生气,而像柳阳这样的女人生起气来是很可怕的,那就比珠珠的笤帚和毛刷要厉害多了,谭硕可不想让事情发展到那种地步。
谭硕决定绕开柳阳,独自悄悄地探个究竟。他很快有了一个主意,这个法子很简单,他打算第二天就去尝试一下。
第二天早上九点,谭硕在闹钟的铃声中痛苦地睁眼,此后又在床上挣扎了近半小时才爬起来。他平时晚睡晚起,除了通宵不睡的情况,几乎每天都是中午起床,并且他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闹钟这种东西了。用柳阳的话说,他是一个“活在时差中的人”。而今天他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不惜与“时差”抗争,强迫自己“早起”了一回,甚至连吃饭都有些心不在焉,只啃了两个包子喝了一碗稀粥,就在客栈小妹惊异的注视中扔下碗筷匆匆跑了出去。
他一路疾行来到咖啡店,不出所料,咖啡店依然门窗紧闭,琴声阵阵,且弹琴的人依然在弹《哈农》。谭硕立刻听出来此刻的这位演奏者和那天他无意中听到的是同一人。他左右看看,一头钻进了咖啡店旁那条一人宽的小巷子里。
谭硕在小巷里来回走了走,根据琴声判断了一下钢琴的位置。站在这巷中听琴,要比在外面的小街上听时清晰许多。他很快就选定了一个琴声效果最好的地方,靠着墙蹲坐下来。他明白弹琴的人正在进行开手练习,但他一心想听这人弹点别的,边听边将手放在膝头上,手指随着琴声的节奏轻轻敲打着,等待着。
神秘的演奏者并未让谭硕等待太久。谭硕来时开手练习已经接近尾声。练习结束后,墙的那边传来了一首巴赫的曲子。谭硕顿时来了j-i,ng神,竖起耳朵去听,听出这是巴赫《十二平均律》里的《降e小调赋格》。巴赫的赋格是非常标准的复调作品,最多的时候会出现四个声部在同时进行,其中每个声部都是独立运行的旋律,从理论上说这四个声部同样重要。对于演奏者而言,要将四个声部同时演奏出来并非难事,难的是在同时演奏四个声部的时候将每个声部都弹得清晰和准确。这对演奏者的手指触键提出了极高的要求。而面对这种如钟表一般j-i,ng密和严谨的音乐,如何将它演奏得动人且充满乐感,而不是像真正的机械那样死板和冰冷,这就不仅仅是对技术修养的考验,更是对演奏者的音乐修养的考验。
谭硕在听《哈农》的时候已经知道了对方的手指功底非常扎实,现在这首赋格曲则说明了此人的音乐修养也相当不错。在国际知名的钢琴家中,王一夫是以擅长演奏巴赫作品而闻名的大师之一。谭硕仔细品味这琴声,很快就惊讶地发现此人在演奏巴赫时的那种严谨、端庄与优雅的风范与他记忆中的王一夫简直如出一辙。墙那边的演奏者将这首赋格曲翻来覆去地练了好一阵,谭硕蹲在墙根听得津津有味,探手摸摸口袋,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助兴。
那人练好了赋格曲,又将李斯特的一首练习曲拿出来练。这应该是李斯特“超技练习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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