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儿又问:“那阿爹为什么要欺负阿娘呢?是因为阿娘长得不漂亮吗?”
秦雪文捏一捏他的小鼻子,道:“你阿娘小时候也很漂亮,我很喜欢,我欺负她就是为了让她记住我啊。”
“为什么啊。”糖儿皱着眉说,“如果说阿爹欺负阿娘,是因为喜欢阿娘。可是哥哥从来都不欺负我,是不是因为哥哥不喜欢我啊。”
方梅知笑了出来:“小傻瓜,这怎么能一样啊。”
“有什么不一样呢。”糖儿拧着眉头看向阿爹。
秦雪文一时语塞,最后道了一句他时常说的话:“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了。”
糖儿想不明白,就爱钻牛角尖,晚上翻来翻去睡不着。他将一只软绵绵的小短腿搁在秦漾的腿上,推了推秦漾的手臂喊了声“哥哥”。秦漾困得迷迷糊糊的,轻“嗯”了一声。
糖儿在被子里趴到秦漾身上。小耳朵靠在他的起伏的胸膛上,又连唤了几声哥哥。他说:“哥哥,你是不是不喜欢糖儿啊?”
他这么一压,秦漾清醒了,被他闹得没了脾气。
秦漾说:“没有。你快点睡。”
秦漾说着将糖儿从自己身上拉下来,让他安分地躺在自个儿的地方,给他盖好了被子。做完这些,秦漾裹着被子睡了下去,翻了个身。
糖儿还想说些什么,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见了哥哥平稳的呼吸声。哥哥背对着他,已经睡着了。
糖儿很在意秦漾喜不喜欢他,有段时间一有空闲就在纠结这个问题。后来他才释然,他发觉哥哥待他很亲,譬如什么好吃的都会留给他吃,还会在半夜爬起来给他煮面吃,陪他一起玩。秦漾对别人不是这样的。这么想来,他是特殊的。
而除了阿爹阿娘,没有人比他更喜欢哥哥了。
糖儿心里的那个秤,就是这样平衡的。哥哥待他最亲,他最喜欢哥哥。长久以来没有人打翻这个秤,所以当打翻这个秤的人出现的时候,糖儿是真真切切地感到了恐慌。
打翻秤的那个人叫海棠,有着瓜子脸和漂亮的杏眼,还有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她是跟他们同在学堂念书的海明的姐姐。
海明是在那年春天来学堂的。他与糖儿铁蛋同岁,木讷又不爱说话,来学堂后融不进他们,时常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们在院子里跳格子,海明呆坐在桌子旁。
铁蛋是常常跟他说话的,算是他唯一的朋友。可是铁蛋也爱欺负他,老是强行借他的东西,又不还给他。
有一天海明拿了两本连环画来学校看。也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学堂里的小伙伴都围到海明的桌子旁来看。
海明红着脸翻开一页又一页的书,那书上画了各种各样漂亮的人物。伙伴们头挨着头看得津津有味,还为了没有占到好的位置而起了口角。铁蛋个子矮,只得踩到桌子上看,可惜还是什么也看不见。
一个小孩说:“海明,你将书借给我看看呗,我看完就还给你。”
另一个小孩说:“海明,你先借给我看,我给你三块甜糕。”
还有小孩说:“我拿我在庙会买的桃木剑跟你换这两本书,好吗?”
海明摇摇头说:“不行。这是我阿爹在我生辰的时候买给我的,我要好好藏着。我也不能借给你们看,我怕你们给弄坏了。”
小孩子七嘴八舌地发誓他们绝对不会弄坏。
海明还是摇摇头。
后来许先生来了,许先生拿戒尺敲了敲木桌子,大伙都乖乖地回到自个儿位置上了。
许先生带着大伙读《论语》,大家捧起书摇头晃脑地读起来。
铁蛋不读书,他从乱糟糟的桌子里翻出一团揉皱的宣纸,把它展开,然后用笔在上边歪歪扭扭地写了几个字。写完后,铁蛋又把宣纸揉成一团,丢到了坐在他旁边的海明的桌子上。
海明望了他一眼,打开一看,那张纸上的几个狗爬字写的是:你把那两本书借给我看看呗。
海明红着脸,对他摇摇头,用口型说不行。
海明想认真听先生讲课,正端坐了,一个纸团又飞过来了。这回纸团上写的是:我是不是你的朋友。
海明想了想,犹豫了很久,终于将那两本连环画从抽屉里拿出来了。他摸了摸书封,万般不情愿地给了铁蛋。
铁蛋将那两本书草草翻了两遍,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塞进了脏兮兮的抽屉里,打算有空再看。他就是没想着要还。
几天后海明跟他要书,他忙着追打小伙伴,跟他说再过两天,再过两天。可是再过了两天,铁蛋还是不肯还。
海明委屈得掉眼泪,跑回家告诉了自个儿的姐姐海棠。第二天许先生还在带大伙儿念书的时候,海棠推开门走了进来。
她先是问海明,哪个是铁蛋。海明就指了指他旁边位置上的人。
海棠捋起袖子站到了铁蛋面前,问他有没有拿她弟弟的书。铁蛋被吓得有点懵,反应过来后还是梗着脖子摇了摇头,说没有。
海明说:“姐姐,他骗人!就是他拿了我的书没还!”
海棠看着铁蛋,问道:“你还不还书?”
铁蛋的小黑脸都涨红了。他摇了摇头,还是说他没拿书。
秦漾喜欢在每天清早起来,走到堂间先撕掉墙上的一页黄历。他很少看上面的节气或者吉凶宜忌,只是期盼着日子赶紧过去,自己赶紧长大。
当那本黄历被撕得薄薄的时候,冬天已经悄然来临。糖儿在这年冬天终于得偿所愿,背上晒过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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