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他不回答,君宇的语速更为缓慢地质问道:“还有,除夕当夜我和你二哥认下的小师侄叫亦晗?是不是应该叫……齐晗?”
君默宁和楚汉生几乎同时抬头,表情如出一辙地吃惊,此刻他们才意识到君宇此次真的是来兴师问罪的——
欺君大罪!
房间里,秦风和齐晗惊恐地看着对方。
“哥……”
“别叫我哥!”君宇压制了许久终于压制不住的怒气喷薄而出,“我是你哥你在我面前红口白牙地撒谎!说什么半年前从山上滚下来
;说什么记不起以前的事情!你当你哥哥眼瞎耳聋永远不会知道宫里走失了皇子和一个侍卫!还是你忘记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忘
记你每年冬至回去挨家法是为了什么?你忘记了你还有父母兄长正苦苦等你回去!”
“哥,默宁……不敢忘……”君默宁一直都是信服君宇的,作为哥哥,他做到了应该做的一切甚至更多,此刻听他如此义愤填膺,
他心中对往事虽无悔意,愧疚却更深。
“不敢忘?”君宇甚至有些冷笑,“还有你君三少不敢做的事?王源你敢一脚踩下,刑部牢房你敢砸,落霞山你也敢烧,如今,你更
是敢收容皇上亲自下旨要捉拿的皇子!你还有什么事情是不敢做的?这件事情若是泄露出去,你打算置君府于何地?置爹爹一世
忠诚于何地?置你自己的一生于何地?你还想不想回家与母亲团圆!”
君宇神情激动,大步跨下台阶,修长的手指几乎指到弟弟鼻子上。
君默宁垂首挨训,字字句句诛心剔骨,落霞山的事是他一手筹谋,却一字不能与父亲兄长明言;齐晗的事情他只是顺势而为,不
管将来有什么样的结果,在外人看来确实是与朝廷做对,也越发显示出他君三少天不怕地不怕的野性子。但不管哪一桩哪一件,
正如君宇所说,最担心最受伤害的是在意他爱惜他的家人。
思及此处,君默宁稳了稳心绪,说道:“默宁……知错,请兄长责罚。”
“汉生,请家法藤杖!”君宇背过身去,冷声吩咐。
楚汉生抬头看看君宇的背影,又看看自家爷的姿态,应是起身,去请了当日丞相君子渊送来的家法——一根由四根藤条泡软之后
扭卷在一起的藤杖。
楚汉生跪下双手奉上,君宇肃然道:“书房,跪候。”
君默宁低声应是,起身接过楚汉生手中的刑具,步入书房,再次端正跪下,将藤杖高高举过头顶。哪怕再强大的人,面临这毫无
转圜的切肤之痛,内心总是忐忑的,而且自昨日起就因为担心齐晗没有好好吃饭,昨夜更是大战群狼,君默宁感受着膝下随凉意
传来的痛楚和手臂上的酸意,暗暗估测着这次兄长的怒意到底有多深,他是否能承受?
恐怕是不浅。
上来就罚他跪;家法不止一样,偏请了最重的藤杖……
从小君宇就极疼他,从来没有将他当成聋哑的孩子,在相府中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给他。好几次君寒想要,都被他板着脸训走了。
这种兄弟间的亲情对于上一世求取一生而未得的君默宁来说,弥足珍贵。
七岁进了书院之后,比他长了近五岁的兄长处处护着他的弟弟;奈何君宇没有想到,他的弟弟实在太过于彪悍,非但不需要他的
保护,反而擦屁股成了他的主要工作,当然还兼带背黑锅。
从小到大,君宇有多少打是为了弟弟挨的,恐怕谁也记不清了。初时是君子渊责他没有看管好弟弟,乃至后来连丞相大人都不再
强求君宇的这项责任;但是君宇依然受罚,因为他总是在察觉弟弟犯错之后先一步扛下来,不管事后君子渊有没有发现,君默宁
受不受罚,作为哥哥,他的黑锅背得义无反顾义不容辞。
落霞山那件事,君宇就想把这个大得像山一样的黑锅给背了,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前程尽毁此生无望的准备,有君子渊在,他的性
命无虞,至于将来他落得怎样的下场……只要弟弟平安,他都能够接受。
只是,君三少怎么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君宇站在院子里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冬日里的风吹在脸上,有些刮骨的凉意,也让他心头的那点火渐渐熄了。他家小弟向来是
有主意的,作为兄长他常常不知道小弟的举动有何深意,待到一切水落石出,他才惊奇地发现原来如此!君宇曾经恼恨自己的呆
滞和愚笨,转而又觉得开心,自家小弟如此聪明,定然能使君氏一门更好、使父亲更欣慰,何曾料想他的祸一次闯得比一次大,
终于将自己陷入囹圄,乃至如今堂堂相府家散人离!
君宇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冬日的寒凉平息了内心再次升腾的怒意,他不能因为情绪过分伤了小弟,他不舍得。
兄长的脚步踏进了书房,随后传来关门的声音。
君默宁收回遥远的思绪。
“去衣。”君宇接过藤杖说道,声音尚自带着外间的冷意。
君默宁依旧没有犹疑,脱下外套,将后摆别在腰间,双手褪下下身裤子露出臀腿,乖顺地跪着。对于家人,他向来毫无保留。
“家法六十,规矩,重复。”君宇执着藤杖,肃立一侧,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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