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是个中年大叔,留着络腮胡,乍一看,就跟山上的土匪一样一样的。
车夫搓搓手,又用衣摆擦了一把,咽一口口水,向重华的腰间伸去。
差一点儿就要碰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伸出来,掌心躺着一粒碎银,有点磁性的声音从上面传来,“这些够不够?”
车夫和重华一起扭头,就见云祲站在身后,一身青衣,嘴角带笑,斯文墨香,君子无双。
“哦,够,够够够!”车夫从云祲手里接过碎银,点头哈腰,驾上马车就走,仿佛身后有什么人在追一样,跑出老远才拍拍胸口,“额滴个亲娘哎,吓死俺咧,嘶,现在的年轻娃子都这么凶?那眼神儿,啧啧啧,哎哟,老汉这心脏哟~。坐车掏钱,不就是这个理儿嘛,看得俺好像干了啥坏事儿,真是越有钱,越抠门儿,车钱都不想给了,咳咳,不行,俺,呸,我,对,我不能再说土话了。驾!”
重华抬着手,那姿势就像是医生洗完手要进手术室的样子,指头每个都不挨。
“哦,谢谢。”
云祲搓搓指头,目光从重华的指头上掠过,行礼,“小公爷。”
重华挑眉,“你认得我?”不记得见过这个人。
云祲眼间似有千言万语,“认得,小公爷之名整个京城都知道,下官,自是认得的。”顿了顿,“我们早上还在宫里见过的,您忘了,我叫云祲,是这次的文状元,担任的是太傅一职。”
“哦~,云祲,是你呀,不好意思,我有点儿……”重华尴尬地笑笑,遇上一个早上见过的人,还把人忘了什么的,实在是有点儿……咳,那啥哈。
云祲只是温柔地笑笑,就像是春风拂面,“无妨,我都知道的。”
“嗯?知道什么?”重华对云祲的后半句很是疑惑。
“哦,没什么。”知道你记不得人,刻意去记的,也要好几天,更不用说像自己这种,定是转眼就忘了。顶多也只是知道自己见过,却始终对不准人和名字,你,把很多事情都不放在心上。
云祲又一次掠过重华的手,瞥过又回来,定睛在上面,还是开了口,“小公爷的手,是伤着了吗?”
“嗯?”重华顺着云祲的目光看过来,微微一笑,“哦,这个呀,你看。”
重华懒得解释,直接拽掉一只手指让云祲看。
重云怕染不上色,又听着那江湖骗子的话,坚持用最粗糙的方法,所以因为加料太多,花汁往下渗透,重华的两节指头连带指甲都是红红的,也不算红色,许是重华的指甲和皮肤的问题,只是一会儿,就上了色,有些地方甚至有些泛黑。
象牙白的皮肤和那颜色相冲撞,让云祲觉得眼睛生疼,那染色,像极了血迹。
“哎哟,这么快就上色了,看来时间差不多。”本意是让云祲看,却让重华发现效果已经差不多了,干脆直接全部都摘了下来。
两只手都是红红的,还带着未干的花汁,指头肚更是红得发黑,有的地方甚至因为包裹不紧实叶子被蹭破,流到了掌心里。
总之,用一个不像比喻的比喻,跟杀j-i一样。
可谁都没注意到,旁边的云祲瞳孔一缩,好像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血手指,黑指甲,满地芳华,那是,云祲最后一次见到月华的场景。
而在宫里,嬷嬷拿着剩下一小点的花草,请示道,“娘娘,您看这些……”
重云盯着那些看了许久,叹了一口气,“哎,丢了吧。仔细着点,别让人发现了。”
“喏。”
重云从头上摘下一根木簪来,跟她的身份很是不匹配。
“阿暝,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把长清留到弱冠之龄的,只要两年,再等两年就好……,等他留下一个孩子,我就放他去见你,不让他再熬煎在这世上,每年每年地不见天日,与药罐子作伴。你就当,这是做姑姑的,最后一点私心吧。”
第100章 皇皇者华6
重华不断地甩着手,想要接触更多的凉气。
因为长时间的捆扎和花汁白矾的浸泡,指头又热又痒还有点疼,就像是蜕了皮的新嫩肌肤接触到空气的那种疼,又像是徒手剥了贼辣的生辣椒一样的烫和痒疼,总之很是难受,要凉凉的才好。
扭头看见云祲发呆的样子,以为是把他吓着了,“喂,发什么呆?你不会没见过吧?”
“啊?”云祲笑笑,“哦,见过的,只是,这不是……”
“你是想说,这不是女子之物,我怎的用上了?”重华揶揄地看向云祲,吹吹指头,接着说,“我也是没办法,家里老的被骗了,非要拉着我干这个,我也是拒绝不了呀。她高兴就好,我怎么样,没关系的。”
云祲始终看着重华,甚至有些失神。
曾几何时,这人也说过,只要能守住这天下,我怎样都好,我生来,便是为了如此。
没听到回音,重华看过去,正好看见云祲低下头。
“哎,我还问你,你怎么在这里?”
“哦,我,就住在这里。”云祲指指身边不远的宅子,“就那里,陛下刚赐的。”
重华看过去,哟呵,这不是那闹鬼的宅子吗?我住在对面都怕的不行,这要是住进去……皇兄啊皇兄,不是我说你,你省钱,也不是这么个省法儿啊!重华偷偷打量过去,这么一表人才直硕硕的栋梁,要是被吓弯了可怎么办?
“你,进去过了?”重华蹙蹙鼻头,不知道该怎么说,总不能就这样告诉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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