癸卯年的玉虚, 似乎和往常并无不同。
只有吴砭知道,这几年间霄峡到底招收了多少新弟子以扩张势力。以前玉虚是个冷冷清清的修道之地,现在人慢慢的多了起来, 总显得有些嘈杂和拥挤。但大部分人都很忙, 几乎没有人像吴砭这样有闲心思注意人群。
丹药坊又送来了大批制作粗糙的灵丹,吴砭站在殿下一侧, 默默地将那些丹药分成份, 预备一会儿给所有弟子送过去。
霄峡坐在上座, 手掌支着下巴, 语气似有疲惫:“药材还够用?”
吴砭没停下整理的动作, 答道:“听乾阳长老说,有些不够。”
“……不够就再去桃封岭挖。”
“掌门,这两年,桃封岭已经快要挖空了。”吴砭叹了口气。
“空就空吧,已经挖成了这样,总不能这时候停手。”
“我的意思是,要不这一批给他们吃完,就先别再给他们吃了, ”吴砭拿起一盒丹药, “这东西虽能催化他们体内修为暴增, 但终究会对身体造成亏损, 打完青丘,他们也还是要正常生活的不是?”
霄峡没答话,半晌, 换了个话头,“漪儿可还好?”
“……掌门还关心她啊。”
“这几年收的几个徒弟,天资虽说已是人中龙凤,但到底还是不如漪儿的根骨出色。有时候教他们,总觉得哪里不满意,以往漪儿一天能学会的东西,他们要学四五天,根本挑不出一个能担大梁的人才。”霄峡坐起身,揉了揉眉骨,“我确实想放弃她,但又确实无人能超过她,她被锁在那里已足有两三年,应该也想通了很多事吧。你有时间就帮我去看看,若她态度诚恳,再用她也不是不可以。”
“用?”吴砭不禁苦笑,“掌门对她,难道就只谈得上这一个‘用’字?”
“怎么,护法有些别的想法?”霄峡冷冷地盯着吴砭,“你要明白,我再怎么做,也都是为了这个玉虚。眼下紫清殿在旁日日施压,护山神又去了蓬莱仙岛,我若不用点手段,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玉虚败落下来?”
“何为败落,不过是地位不如以前罢了,又无人不让咱们修道,门中弟子也不会少块r_ou_去。”
“祖师爷传下来的基业,岂能毁在我这一代掌门手中,日后渡劫飞升,见了祖师爷,我有何颜面?”霄峡闭上眼,“你们不坐在我这个位置上,自然不懂这个位置的想法。”
吴砭自知已说了很多逾距的话,再不能多说下去,便闭了嘴。
他从掌门主殿出来后,准备了许多日常用品包好,亲自拎着前往禁洞方向。
很久都没见过漪儿了。
他心里其实还记挂着那个被拴在禁洞门口的人,但霄峡给过明示,不准随意去探望,连禁洞的区域都不准逾越。之前逢雪偷着去了几次,被抓住后罚跪了整整三天,挨了二十下棍戒,自那以后,谁都不敢再往那边走了。
没有人给她送饭送水,有的弟子说,她是靠吃草木灰和雪水活下来的。
再见她时,吴砭差点没认出来。
明漪正拿着一本什么东西读,脸上身上瘦的厉害,尤其是露出来的那截手腕,皮已经紧在了骨头上面,微微一动,都可看出其中骨骼的活动与牵扯。她脸上一点血色都无,脸侧与眼周的皮肤近乎透明,可以看见皮下密布的细小青紫色血管。至于她身上的衣服,说黑不黑,说白不白,尽是灰尘与污渍,表面都被穿得起了绒。
见吴砭来,她的神色并没有太大的波动,从书本移到吴砭脸上的目光如同一潭死水,冒着沉沉死气。
按理说,这么长时间不见人,怎么也该起些波澜才对。
“漪儿。”吴砭开口都不知该说什么,一唤她的名字,心中就涌起无尽的苦涩。
明漪点了点头,“师伯。”
“一直没来看你,这两年……”吴砭感觉鼻头有点酸,“你……”
她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他。
吴砭叹了口气,“你可还好?”
“今天是什么日子?”明漪忽问。
“……癸卯年,九月初一。怎么了?”
她低下头又翻了翻手中的手记簿,低声喃喃道:“哦,我没有记错日子。”
“什么?”
“没什么,有一个很重要的日子,马上就要过去了。”明漪说话的声音总是很轻,听上去虚弱得快倒下了,“她再没来过,也好。”
吴砭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只得道:“最近掌门想念你,你在这里受罚这么几年,可知错了?知错了,就随我回主殿,往后听话些,掌门座下大弟子的位子还是你的。”
“师伯,我不想修道了。”
“胡说什么,你这样的根骨,天生就是要修道的。”
明漪顿了顿,“我就不能不修么。”
“这话让掌门听了多寒心,可别再说了。”
明漪许久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又道:“这几年,你们不来看我,也不来看禁洞里的妖。你们说禁洞里的妖很重要,却一点都不关心她,她的血都把这片地染红了,你们也不进去看看她死没死。”
吴砭心里一紧,看了看禁洞,想到里面那个人,吞了吞唾沫。
“你们以前也说过我很重要,还不是想扔就扔,想捡就捡,和对待一个冷冰冰的物什没任何区别。想不起我的日子里,连我怎么过活都不关心,如今却突然变了脸,叫我回去重新坐上高位。”明漪轻轻一笑,“真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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