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消散要受的折磨,可比一些活人老死要痛苦得多,活人只死一次,而鬼在消散前,要一遍遍重历死亡前后的感受,病痛,绝望,恐惧,或者更多更复杂的感受。
“作为报酬,希望你能想起点关于我的事。”
宋阎这么说,心中不敢抱太大的希望,但什么都不做,看着可能是仅有的知情鬼这么消散,也不是他的风格。
只有尽了人事,才能说什么天命不天命。
指尖收回,宋阎轻轻躬了躬身,算是拜托老鬼了。
慕修走回宋阎身侧,弯腰托起宋阎,他往宋阎头发上揉揉,又侧身在宋阎的额头吻了吻。
后头抱胸围观的秋卫,忍不住翻个白眼,这个腻歪得不行的慕修,真是他知道的那个慕修吗。
随后不久,秋卫的手下就近在这个阁楼里布置了一个法场,红白色蜡烛各点九支,将老鬼围住,宋阎披上千户衣,手持慕修送他的摇铃,开始做法事。
宋阎打算用残缺禁术《魂歌》,加持他从黄婆那里学来的安魂舞,为老鬼减去痛苦。
《魂歌》顾名思义就是灵魂之音,人耳听不到的声音,甚至一些灵觉差些的术士也听不到,完整的《魂歌》该有七个篇章,对应七魂,也对应七种情绪,喜怒哀乐悲恐惧。
慕修这里保存的《魂歌》只有四个篇章,喜篇,怒篇,哀篇,乐篇。
曾经慕修哄宋阎入睡时,经常会唱乐篇,来安定宋阎的心境,助他入睡。
现在宋阎决定把这四篇都唱齐全了,喜怒哀乐,这四个最基础的情绪,也是容易引起灵魂共鸣的魂篇了。
“叮叮叮……”清越的摇铃声响起,宋阎挥袖而舞,他嘴唇微微动着,魂歌也在低唱。
慕修依旧坐在宋阎身前,每次都会多摆的一个蒲团上,他看着宋阎跳舞,仔细听着来自宋阎的灵魂之音。
少许时刻过去,就连门边的秋卫和一众鬼使神色都安静下来。
引起灵魂共鸣后,不免就把过往自以为忘却的那些记忆想起来了。
一只鬼使抹了抹眼泪,却是在喜篇里,喜极而泣,而后他一直哭到宋阎把四篇都唱完。
秋卫忍不住白了他家鬼使一眼,可真是一只情绪丰富的鬼。
其他鬼使没哭,但神色里都有一种飘飘然要超度的享受感,宋阎唱《魂歌》跳祭祀舞,还有一个自带的效果,聚y-in聚灵。
便是嘴硬的秋卫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认,这个让宋阎灵力场域漫及的地方很舒服的,但他们的感受依旧不及场域中央的老鬼和慕修。
“叮叮叮……”中阶摇铃继续晃动了几声,便悄然停下。
宋阎将摇铃举过头顶,对老鬼拜了拜,随后例行转身对慕修拜了拜。
再接着,他聚起的那些y-in灵气息,分两股往老鬼和慕修那边汇去。
慕修嘴角微扬,对于这样的情况十分习惯,他起身一样弯腰一拜,再托起宋阎的手。
宋阎缓缓抬头,对上慕修清亮纯净的目光,轻轻点头,他握住慕修的手,带着他一起走到老鬼面前。
慕修站着,宋阎缓缓跪坐在老鬼身前,他们周围的红白蜡烛都只剩下短短一截儿,这也是这老鬼滞留世间的最后时刻了。
宋阎没有着急催促老鬼,他只是看着,只是等着。
老鬼的神色不再空茫和痛苦,并渐渐有了焦距,他看清楚了他身前的宋阎。
“谢谢,”他先道了谢。
宋阎的《魂歌》帮他回顾了做太久鬼,而模糊的那些前尘往事,他想起他曾经深爱过的人,想起他们在一起的时光,美好,或不那么美好,但却是独属于他的经历。
“我来暮晓城有四百年了……”老鬼低低感叹着,头微微晃动,他的目光透过掩盖的门窗,似乎穿透了东城西城,看遍了暮晓城的每一寸土地。
“这里曾经是我的宫殿啊……”
但现存的鬼和人已经不记得暮晓城有过他这个鬼王了,盛极而衰,暮晓城里的鬼都是这样的宿命,强盛一段时期后,就会控制不住开始虚弱,开始往末路走去。
或在某个夜晚不受控制,走向黑夜,或藏在某个y-in暗处,彻底消散。
他从西城一点点爬上最高位,后来又一步步沦落到西城无立足之地。
他躲到城郊破庙,选择那里作为他的消散之地,曾经的佛庙或许可以洗去一些他的恶业,减少他一些灵魂上的痛苦。
“但有一日……”
一个老僧抱着一个娃娃来到破庙,老僧看了老鬼一眼,将散之鬼,老僧并没有和他多说。而后老鬼看着老僧把他怀中的娃娃,放到正殿的佛座下,开始念经。
“是《渡亡经》,完整的《渡亡经》,他将小娃娃当做鬼物在超度……”
老鬼的经历相当丰富,对于老僧和小娃娃都不熟,更没什么怜悯之心,他选择留下,期望完整的《渡亡经》助他超度,但不过三日,他就发觉他这个想法天真了。
暮晓城是绝地,超度无路,这《渡亡经》听久了,只会加剧他消散的速度。
老鬼正打算离开,那老僧自己就停止念经,小娃娃依旧闭目沉睡,没有被吵醒,也没有直接被念死。
当天夜里,昏昏沉沉要睡去的老鬼忽的惊醒,他看到老僧抱着沉睡的娃娃在子夜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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