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觉得,这一切都是造化弄人,除了逆来顺受,并无它法。就像他早年在莱比锡,“由于巧合”他的为诗篇第六所作的作品被市政厅相中……哈哈哈!现在,可怜的老泰勒曼戴上了绿帽子,绿帽的名气在德//国广为传扬,甚至比他的音乐的名声还大,天价债务又给这一切再加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真是不能再妙了!在给他riga的朋友nder写的信里,泰勒曼写了一首打油诗,带着自嘲的口吻,像一个拿着空碗的无耻的乞讨者:
“我的生活负担变得如此轻松,
因为我那妻子把挥霍的毛病一起带走。
时光流逝我是否能把债务偿还?
上天恩赐助我家宅,
汉堡人民伸出援手,
如此热心、如此慈善,
何处寻找如此慷慨之友?
慰藉莫过于此!
——您始终如一的仆人,泰勒曼”
不,他一点也不怨恨玛利亚……他常常扪心自问,自己是不是过于注重事业,自己是不是没有足够的生活情趣,自己是不是没有在家庭花足够的时间,自己是不是长得不够具有吸引力……到底是什么,让玛利亚离开了他,让她不再爱他了……可是,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家。离开了14年。14年了,泰勒曼依旧是如此地不忍伤害她,他在所有的自传里,每每提到玛利亚,都说她是位“极好的贤内助”……
这么多年,他看着眼前默默生长的花朵,试图用园艺来缓解生命中的困难。然而,玛利亚的离开与巨额债务的负担余音绕梁之余,新的艰苦与悲伤时不时又跳入这个老者的生活。上个月,他的老朋友约翰·塞巴斯蒂安·巴赫在莱比锡毫无预兆地去世了。【安睡,遗忘永远不会触及你的名字;你所立下的典范,让每个后来者都为你加上皇冠,与你在世时的名誉熔合】当泰勒曼写下这些悼念亡友的十四行诗的时候,往日所有的光y-in都重回心头,让他难以相信时光竟然如此迅速地就过去了。他隐约感到,这个世界留给他的好友们的时日不多,留给他的时日也不多了,一个时代的黄昏正在慢慢从天迹线浮现……
家庭的破碎,好友的离去。几乎是十年之前,他甚至也不再那么热心作曲了。白天的大部分时候,他只是望着他的花儿,感觉世间除此别无他物。是的,很多时候,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孤寂感,这种感受像午夜的潮水,从四方暗暗涌动而来,包围着站在礁石上的他……此时此刻,能把他拉回到现实世界的事物如此为数不多,比如说关心年轻一代的作曲家,比如说和某位少年时代的老朋友写信交流。
这么几年,他和亨德尔的联系频繁许多。关于音乐的、工作上的、礼仪上的交流逐渐变少,取而代之的是关于园艺的交流。这些生活上细小的事物,在这两个年纪渐长的孤独的人看来,比往日关于歌剧的宏大叙事重要得多。
“倘若这份对于异域植物的热爱能够给予你长寿、葆有你天生的活泼,那么我将尽我所能,带着极大荣幸地助长它。我再次送给你一箱花卉,我这里的植物专家向我保证它们绝对是优中选优、非常稀少,如果他们说的是实话的话。你应该享有全英格兰最好的植物……”(亨德尔,致泰勒曼,1750年)
泰勒曼默念着这封亨德尔不久前的信,那些亲切温暖的语句仿佛就像是他的老友亲口在他耳边缓缓道来。倘若自己年轻十岁,他多么想到伦//敦亲身见见他这位阔别多年的朋友,和他谈谈园艺,聊聊那些花……泰勒曼并不知道为何曾经性格暴烈、饮食无度的亨德尔竟然也摆弄起这些细小的花花草草,但是他似乎又可以肯定他的猜测既是事实。在经历了与各个歌剧公司的激烈市场争夺战后、在各个宫廷间为人际世故勾心斗角后,亨德尔也累了。即使是一位不屈的英雄,也不得不承认岁月的威胁。1737年4月,52岁的亨德尔遭受了他的第一次中风,他右手的四根手指不能动弹。当年夏天,身体的紊乱进而影响到了他的j-i,ng神状态。尽管经过在温泉的短暂疗养后他得以重返舞台,但是之后他的身体和j-i,ng神状况都大大不如前。1741年,1743年,1745年,每当他处于极度的压力与竞争之下,紊乱与崩溃就会忽然降临。今年8月,事情变得更糟,亨德尔在从德//国回伦//敦的路上,在荷//兰遭受了严重的马车车祸,所幸他渐渐地从病痛中恢复了。
泰勒曼仅仅是从各种报刊上阅读到这些消息,亨德尔从未在信件里提及这些个人的不幸,也从来不曾抱怨。他依旧像当年那个自傲的哈雷少年,将自己的一切私人的情感紧紧保留,只是用冷漠和高傲的态度审视着四周世界。他总是慷慨地给予帮助,却从来不索求别人的施舍。泰勒曼扫视着花园里的花,亨德尔送来的花在这里无言地生长着,和他的主人一样谨慎。他揣度着这一切安静背后亨德尔所承担的,他不敢想象,一个远离家乡远离家人独自在国外打拼终生的异乡者,在年事已高、身体与j-i,ng神都在崩溃边缘的情况下,还如何维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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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50年的冬天,我一直在生病。那年的圣诞节,弗雷德(亨德尔)回复了我之前寄送给他的手稿,送了些异域植物,写信给病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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