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淮生笑笑:“那是自然,这段日子皇上对苗家的打压越来越明显,苗钦向来惜命,这些时日想必十分煎熬。殿下大概还不知,他昨夜带着家当想逃出西京、投奔后越,被我得知之后,提前吩咐了陈将军守在城门处,将他捉了个正着。”
“他还不知道陈将军是您的人,恐怕还以为皇上已经知道了,昨夜一夜未宿,就在家中等死呢。如今他已经走到了山穷水尽、束手无策的绝境之处,殿下此刻出击,不啻于雪中送炭,是他唯一可选的出路。”
“只是殿下……”
“淮生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苗钦此刻是因为走投无路才选择投靠您,但他一直喜爱追名逐利,j,i,an诈狡猾,从不做亏本买卖,在他心里,您恐怕还不如夔阆王,等这一阵缓过去,保住了性命,他必定会找到机会重新出走。”
“你说得没错,”何桓收起笑容,“这些其实我也想过。”
顾淮生循循善诱:“殿下觉得该怎么做?”
“苗钦这样的人的忠心并不值钱,也不易得到,但控制他的方法其实也很简单,”何桓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发出有节奏的声响,“只要让他相信,这不会是个亏本买卖就行,能让他看到的利益越大,他就越会死心踏地。”
顾淮生有意引导他多思考,于是继续追问道:“那殿下觉得,该如何让他相信这不会是个亏本买卖呢?”
“我一直走得谨慎,从不露锋芒,苗钦以为我是个碌碌无为的闲散王爷,所以才会宁可去找夔阆王也不找我,故而只要推翻我在他心中的形象,向他展现实力,让他相信我们能够成事便可,”说到这里,何桓微微顿住,朝顾淮生眨眨眼,“至于如何展现实力彻底震慑住他,让他短期内不会产生异心,那就有劳淮生了。”
“你啊……”顾淮生摇摇头,又是心软,又是担忧,“你也不能总靠我拿主意,以后你若真成了君王那又该怎么办。”
“将士御兵,王者御将,”何桓理所当然地道,“我有你,还怕那些做什么。”
顾淮生垂下眼,盯着身前某一处,半晌后轻声叹道:“我不总能在你身边。”
“为何不能?”何桓紧张起来,“日后若真能成事,我一定会封你做宰相,我们君臣相伴,何愁有解决不了的问题……还是说,你不愿入朝为官?若你不愿的话,我……我也可以封你一个国师,你不用做事,只要常常进宫陪我说说话、商量商量事情便可。”
顾淮生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面前的这人啊,生来尊贵,却又处处磨难,时光磨去了他的棱角,藏起了他的锋芒,使他们再见时,物是人非、兄弟见面不相识,可还有很多东西是时光打磨不掉的……比如那份不由自主的亲近与依赖。
不知从何时起,何桓面对自己时再也没戴过面具,总是不提防地就展露出最真实的喜怒哀乐,可正是这样的不经意,才更让自己动容,不知不觉对他也越发纵容疼爱……就好像,回到了过去似的。
“淮生?”
一声隐含期盼与试探的询问,却如同一盆冷水将顾淮生陡然惊醒。
淮生,淮生,是啊,他现在已经不再是何睿了,他是那个被平淮长公主从死人堆里挖出来的顾淮生,改头换面意味着选择了与过去彻底斩断,纵使有很多东西似乎没被时光消磨一空,却也不可能再回去了。
何桓虽说也遇到过很多挫折,那却是命运加诸与他的一种磨砺,而不像自己……如果说当年他们都是一把刀,命运分别在他们的刀身上落下两块石头,落在何桓身上的那块虽然不大,分量却也足够,恰好成了磨刀石,而落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块,直接将刀身压断,四分五裂、分崩离析,再也没有恢复的可能。
何桓还会有很长的路要走,可自己的路,却已经快走到头了。
一想通之后,心思沉淀下来,也就看到了一些之前没看到的东西——尽管何桓的表面功夫已经做得很好了,但他眼里仍藏着一丝戒备。虽说早有心理准备,虽说早已不会再起多大波澜,可顾淮生心里仍旧刺痛了一下,有些狼狈地转开了视线。
没有彻头彻尾地信任,却也能用人不疑,毋庸置疑,何桓将是个好皇帝,这就够了。
“多谢殿下厚爱,只是我本就喜爱无拘无束的生活,当年若不是我到处周游山水,也遇不到何睿,”论其掩藏情绪的功夫,何桓又哪里比得上顾淮生,哪怕心里再苦,他此刻微微一笑,哂然摆手,就让人只能看出七分的歉然与三分遗憾,再无其他,“此间事了,我打算继续走之前没走完的路,怕是不能继续陪着殿下了,不过殿下放心,若有事须差遣尽管来找,在下定当竭尽所力为殿下分忧解难。”
“真羡慕你啊,能寄情山水,不像我,恐怕终其一生也只能被困在这方圆之地了。”何桓心里隐隐松了口气,却也真心实意地感到叹惋,毕竟顾淮生真的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在此之余,还有股说不上来的失落,就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从自己身边慢悠悠飘过,却没能抓得住他。
“不说这些了,苗钦的事还没解决呢,”顾淮生将话题重新拉回了最初,“殿下想要树威其实很简单,只需将苗钦和陈将军一同招来一聚便可。”
何桓一点便透,抚掌称赞:“妙啊!一来可以让他知道,我并不是孤身一人,我手下也有得力之人可用,有兵马可遣,胜算并不算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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