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长风一个人向这边走来,她勉强压下自己的心思,举着伞迎了上去:“姐姐怎么才来?”
长风微微一笑:“身后有几个尾巴跟着,自然得走慢些,让他们看清我的一举一动。”
陆灵兮知道她是故意透给自己听的,慌张错开先前一直跟随的眼神。可下一眼,竟看到对面的王秉言狐疑地盯着自己,心下又是乱了几分。
长风将这一切收在眼里,索性大方问着:“陆二小姐怎么来了?”
陆灵兮拍了拍身上的雪,“久闻平清灯会热闹,心下好奇便跟着一起来了,表姐该不会介意吧!”
这声表姐叫得长风错神良久,她淡淡回道:“不介意。”
一路无话,身后又有人盯着,长风对着热闹的街市提不起兴致来。倒是虞儿,一向没心没肺,穿过这个小摊又奔向那个小摊,掏出大把银票不知轻重地给,王秉言说了好几次,也止不住她。
“看我看我!好看吗?”
虞儿有看到了彩绘的面具,扣在脸上,兴奋个不停。长风望过去,笑意浅浅:“好看。”
她得了这声夸奖,笑得更开怀了,贪心地买了很多面具,捧在怀中,然后踱到几人面前,挑出最好看的一个扣在长风脸上,然后又随意拿了一个递给王秉言,最后犹豫半天,很不痛快地递给陆灵兮了一个。
难得一向不对眼的陆灵兮没有拒绝,随手把玩着面具良久,轻轻敲了两下,才带到脸上。
长风听了那声音,心神微敛,转头对虞儿说:“半月前宫宴,你二哥说找我有些事情,今日恰好出宫,你们先在此处,我过去一趟。”
虞儿好奇:“我二哥?他找你何事?”
“说有些旧物交给我,让我去一处叫‘醉生’的酒坊找他。”
虞儿很不开心,她本就是出来同她一起玩的,这会却要先走,便道:“那你快点,可别太久了。”
长风应下,顺着王秉言刚给她指的路,穿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一条街巷前,却是越见荒凉,就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时,巷子尽头却传来伶人的低唱。
一声一声,飘忽在风雪里,随着门口的灯笼轻摆,牌匾上的“醉生”二字方显斑驳。
她推开了门,淡淡的酒香扑鼻而来。说好是酒坊,除了地上围摆这几大坛酒,中间却搭了一个高台。
台子中间一方布屏,后面坐着一个人,持着皮影边舞动便清唱。
没有杂乐,长风听的格外清晰,他道:“昨夜难眠独成醉,梦里笑春闺,柳色青时,轻解小舟放流水……红笺尺素传不尽,空余泪,问君胡不归?”
画影里是一个女子,空空等候着从军而行的夫婿,雁飞几度,年复一年,书信未敢歇,最终却没有等来。
长风坐在台下,细细听着,连着门外风雪,越发悲戚。
终于,曲终,画屏后走出了一个白衣男子,发冠倾斜,发丝轻垂在耳侧,泪眼微红,七分放荡三分空落。
他道:“你来了。”
他哽了哽喉头,又道:“等你很久了。”
她道:“出宫不方便,让二公子久等了。”
他坐在台上,手里还比划着皮影,“无妨。”
长风看他神色凄凄,良久才问:“二公子,你要交付我的为何物?”
他这才放下手中的皮影,淡淡看了她一眼,眼中透着无尽的哀痛。长风被那一眼刺痛了,人也怔怔半分看着他起身,从台侧拿出了一个匣子轻轻打开,里面静躺着一柄剑。
“这是?”她问。
“怀清的剑。”他颤抖着,气息都有些不稳,“也就剩这么一把剑了,余下的,什么都没了。”
长风的手也跟着轻颤起来,轻轻碰触着匣中长剑,忽然就想起那个意气风发的人,他第一次穿上铠甲,配上长剑,骑在j-i,ng壮的马匹之上,侧身对着送征的女眷们说:“等我回来。”
那时他第一次上战场啊,头天还万分激动,一遍遍擦拭着长剑,对着庭院里的小孩们说:“快快长大,以后就能一起并肩作战。”
那日,长风也趴在栏杆上,也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便笑开了,捏着她的鼻子道:“你不用上战场的,这种事交给哥哥们,你只需要平安长大就好。”
她道:“我才不要,我要像姑姑一般,和你们在一起。”
那时还小,一直崇拜着祁青禾。那时还小,她的话都当是玩笑,逗得满院笑颜。
只有岳怀清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宠溺着道:“好啊。等长风长大了,我就把剑送给你,你跟哥哥一起去杀敌。”
她眼馋那剑很久了,但深知它是表哥心头好,平日碰都不敢碰,一听说他要将剑送给自己,就每日做着一个关于疆场的美梦。
等了好久好久,最终没等过那年的夏天。岳氏被指认谋反,远在边疆的岳氏军队尽数撤回,在回家的路上,被祁青禾的亲卫兵马诛杀殆尽。
就再也回不来了。
叛军将领的尸体被挂在城门三天三夜,任天下人唾弃,无人敢收尸。
岳氏女眷忠贞,尽数自刎于门前。
血流成河,震惊朝野。
王秉礼说着那段往事,却在悲泣中笑开:“他说,还要回来呢!他说,要带我一起去战场呢!骗子!”
笑着笑着,他瘫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换声声哭泣,宛若那时孤寂少年。
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那尸首挂在城楼之上,原本好看的温润少年,全身c-h-a满了箭矢,一身盔甲残破不堪,那把他最喜欢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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