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邪眼睁睁地看着鬼玺以一个抛物线落入了湖中,一切彷佛以慢动作进行着,但脑海中闪过的念头却快得不可思议,就在这个当口,他想起的、居然是张起灵站在长白山上,一片安稳宁静,默默地看着他的模样、居然是张起灵坐在营火边,专注地生火的模样、居然是张起灵煮好了罐头,递给他的模样,许许多多的画面一瞬间穿过脑海,吴邪雾红了双眼,搞不清楚自己是何时来到了湖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样猛然揍了解连环一拳,推开他的拦阻,一个劲地往湖里沉去。
苍碧的湖水中一切都是模糊的绿,看不清那墨绿色的鬼玺究竟落在何方,吴邪不死心地睁着发痛的双眼,拚了命地想要寻找一点带着血的污绿,眼前却全是张起灵孤寂的身影,冰冷的湖水在他的颊畔染上了温热,不停地有着刺痛的事物从他的眼眶溢出。
有个人跟他约定了,「十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那个人一直等着他实现那个约定,带他回家,那个人给了他一把可以找到他的钥匙,代替他把自己关进了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吴邪却愚蠢地将钥匙给弄丢了——如果张起灵就这样一直在青铜门里等着怎么办、如果张起灵过了十年,却等不到他该怎么办、如果张起灵以为吴邪毕竟还是忘了他,寂寞得难受却根本不明白这样的情感,那到底要怎么办。
心脏剧烈地抽疼着,却不是因为缺氧的缘故,一切消音,就连心跳的声音都失去了,吴邪分不清自己究竟换了几次气,在这碧绿到绝望的湖水中待了多久,他只有一个y-in暗的念头,如果找不到,他就死在这铜绿色的湖水底,也算是不负与张起灵的约定。
「闷油瓶……」
天色渐渐地暗了,手脚都麻了,眼睛也看不到了,吴邪再浮上湖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游到了湖心,四边都找不到岸,只有悠然的灯火远远地闪烁着,就象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双深邃超然的眸子望着他,一眼穿透了他的本质,让他动弹不得。张起灵始终是张起灵,但自从见过面之后,吴邪就开始渐渐地不是吴邪,他做了许多本来不会做的事、他变成一个自己无法想象的人。分不出是什么时候开始,吴邪就只能看见张起灵的背影,再也看不见别人。
然而即便是他机关算尽,自以为聪明,却仍是败在太过相信别人,他已经为此吃了多少次苦头,却从来都学不到教训。吴邪怔怔地浮在湖面上,满脸冰冷的水逐渐变得温热,然后又被风吹得冰冷。过了不知道多久,他才发现一艘小船划到了他的身边,解连环跪在船侧,不忍地对他伸出一只手,「大侄子,上来吧。」
吴邪缓慢地转头,看着他,因为冰冷的湖水而冻到发白的唇缓缓地动了动,几乎没有声音,但在这昏暗的视线中,解连环还是看懂了,吴邪问他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跟你二叔、都不希望你进青铜门。」解连环默默地说,「你会死的,我们不能让你进去。」
吴邪分不出自己是因为太冷才牙关相击,还是真的咯咯笑了起来,他以沙哑的嗓音质问:我不进去,张起灵就得老死在里面,这样、你们二老就满意了?
解连环沉默了一会儿,才低低地说了一声,「吴邪。」
吴邪恍惚了一下,因为这过于低沉的语气与称呼而恍惚片刻,几乎错觉此刻伸手的是张起灵。如果此刻在这叶翩舟上对他伸手的是张起灵,吴邪一定毫不犹豫地便上船,他始终相信张起灵不会害他也不会背弃他,张起灵不是他的家人、可能也从未把他吴邪视作朋友,吴邪却仍然将他当作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然而张起灵不会在这刻对他伸手,不会把他从这荒谬的局面中救出来,因为张起灵人在万水千山之外,在那幽暗的青铜门底,一眼望穿千山暮雪,还在等着吴邪、等着吴邪去带他回家。
解连环看着他,慢慢地收回了手,说,「你的眼神越来越像张起灵,……大侄子,不要这样。」
吴邪怔了怔,看见解连环叹了口气,转过头,渐渐地把那小船划远了。
※
吴邪做了一个梦。
梦中的他在黑暗的通道里缓缓地走着,视线的尽头有着青绿色的光,吴邪眯起了眼,凝目望去,是棵青绿色的大树。吴邪脑海没有转动,无惊无惧、无喜无忧,彷佛灵魂受到指引地一步一步靠近,在树下仰望,这才发现这是一棵高大的青铜树。
树上停着的不是人面的妖怪,而满是青铜铸成、飞舞的鸟儿,这是棵比起秦岭的青铜树还要再大上数分的壮丽神树,吴邪静静地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飘渺嗓音声声入耳,以无法理解的语言倾诉,他却觉得自己全然明白。
——好痛苦、快要死了,好痛苦。
谁愿意跟我交换,谁愿意以「存在」与我交换「生命」……
「是你在跟我说话……?」
——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任何有关生命的、愿望。
猛然之间吴邪的思绪浮现出了什么,一点一点地亮起,脑海间是那盏灯悠然的火光,在西湖的边上,是谁日日地点着一盏不曾熄灭的长明的灯,长明长命,他是为了谁点着一盏长命灯,愿他无死无伤,平安喜乐。希望那人一直活着,就算活得痛苦、就算活得寂寞,人如果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如果不活下去,来不及学到的早已忘掉的情感就再也不可能触碰到了。
希望张起灵能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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