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笔记本记录了张起灵所记得的一生,他为什么要写这样的一本笔记本,答案不难想象,张起灵太容易忘记一切了,但他还是有着不想忘记的事物,所以才将之纪录下来。
那么,张起灵写了满纸的吴邪,又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吴邪心下一片空白,胸膛里的血液却彷佛会思考般,漫过了脑海。不管张起灵是什么意思、这还需要想么,吴邪,你一定是个傻蛋,那件重要的事,你从头到尾都弄错了。
——去他妈一辈子的朋友。
隐隐约约的情感突然在这刻鲜明地喧哗起来,吴邪的手颤了下,书就这么滑出手中,如蝶页般跌落桌面,平整地摊开。满目吴邪,满纸无邪,诗三百曰思无邪,张起灵一遍一遍地写下他的名字,对吴邪来说,又何只是那三百首诗。
吴邪下意识地转过头,看着不知何时静静站在他身后的张起灵,本该觉得心虚,却又完全忘了心虚,他只能看着那双清澈得如山泉一般的双眼。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张起灵的双眼深不见底,曾几何时他竟可以如此轻易地看见里面的东西——是光芒,微弱却又确实,温温亮亮,就像那晚在梦里,他看见的张起灵的眼睛,黑与白之间将他的心烧出千疮百孔,又补成千丝百结。
吴邪看着那双眼睛,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那瞬间脑海里竟然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张起灵朝他走过来,但那闷油瓶子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焦不躁,就象是他就愿意站在那儿,看着吴邪的侧影,直到天荒地老。
这一切太明显了,他一直以来苦苦地追寻张起灵的脚步,为的是什么,就像张起灵问的,他为了什么。老九门的责任?兄弟的情谊?见鬼的好奇心?还是为了追寻自己?那时张起灵问他为了什么,吴邪实在答不上来。
并非没有答案,而是因为,这一切都是答案。他渴望的事物太多了,他想要当西泠印社的小老板,他想要赚点小钱过上好日子,他想要闲来没事就跟胖子小花出门吃个饭,他想要回头就看见张起灵坐在他家的椅子上望着天花板,他想要当那个天真无邪的傻子,拉着张起灵的袖口,走过那长长的西湖边上,在日光微醺里看见张起灵微微勾起的唇角。
这一切都是答案。他究竟为了什么,吴邪终于明白。
彼此无言而空气中已流逝万语千言。明明没有交换话语,吴邪却突然觉得,张起灵一定知道自己的内心在想些什么。眼看着张起灵好整以暇地站着,完全没有移动的打算,吴邪心底暗啐了一声,心道要玩耐xìng_yóu_xì小爷输到不能再输了,多输这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当下心一横,眨了眨眼,任那双浅褐色的眼瞳流转出比平常都要亮的光,紧紧盯着张起灵,扬起了唇角,就这记忆里那人流露过最让他心跳停止的神态,低着声对张起灵说:「小哥,过来。」
于是张起灵依言朝他走了过来,一步两步三步,距离三尺两尺一尺,就这样站在他的身前,抬眼望过来,眸光沉沉。吴邪只能垂下眼,感觉张起灵的呼息轻触自己的脸孔,从额头至双颊,几乎就要吻上,但距离依然存在。
然后那人开了口,话语平淡,齿唇开阖间柔软的唇彷佛就要擦上吴邪的脸孔,吴邪几乎无法专心听清他究竟在问些什么,但那个问题又是那么的清晰,与上一次一样,问进了他的心底。
「吴邪,我再问一次,你究竟为了什么?」
「这里没有外边的生活、没有天空、没有你的朋友与家人、甚至没有一点金银财宝。」张起灵淡淡地道,而吴邪咕哝了声:怎么就记得小爷我爱钱呢,张起灵压根没理他,「你想要求取的一切解答也不在这里,这里不过就是张起灵的坟场,还有一棵危险致幻的青铜树。吴邪,你说你要代替我,你图的是什么?」
「那你又图的是什么?」吴邪吸了一口气,淡淡地反问他。
「……」
「有人能为你接替这苦差事不是挺好,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你。」
「什么?」
吴邪感觉脑门轰的一声烧了起来,而张起灵望着他,那目光里隐隐然有着更炫丽的火在烧,只见那双薄唇轻轻地开阖,张起灵说。
「我图的、是你,吴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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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邪记不清楚了,他想这大约是很久以前的事,他们还在塔木陀的时候,某一早,他在昏昏沉沉中张开了眼睛,看见张起灵卷在毛毯里,躺在自己的身边,朝阳的晨光洒在那张苍白的脸上,构成了最小时间长度的安宁静寂。那刻间,看着张起灵安静的脸孔,吴邪的心底竟是捕捉了一个模糊的念头,于是他缓缓地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张起灵的头发。
此刻的吴邪彷佛又透过那时的瞳孔再望向张起灵,在眸底的思考与此刻的心底的低语重叠播放了起来:你不求的东西,小爷我都拚了命想要给你,怎么办。
怎么办。
我图的是你。张起灵的眼神又把这句话说了一次,而吴邪想起那刻间、自己曾经明白的那些什么。张起灵明明就不想要别人给的东西,他们以不同的方式运转着思考、以乍看相似却又根本不同的语言相互沟通。这样的张起灵从来不曾渴望别人的给予,尤其是爱、陪伴与信任。吴邪明明都知道,却克制不了自己。
他克制不了自己,想要靠近张起灵,想要对张起灵好,无法控制地去假想张起灵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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